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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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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他會是什麼好人?他曾把你從賬房帶回飄絮院,他都對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沐秀猙獰地低狺。 沐蕭竹頓覺姑姑一瞬間變成了陌生人,同時她也深深體悟到,姑姑究竟有多麼討厭林星河。 「姑姑,他能對我做什麼?」她定了定神,不慌不忙地反問。 「他是不要臉女人生的孩子,他什麼做不出來,他……」 接觸到沐蕭竹的眼神,沐秀從狂放的怒氣當中驚醒過來。蕭竹什麼都不知道,她不該把那些恨轉移到她身上。 「姑姑,我始終是下人,主子要我去打掃飄絮院,我敢說個不字嗎?而且我只是在他院裡灑掃,難道這也有錯嗎?」沐蕭竹紅了眼眶。 「好了好了,是姑姑錯怪你了。疼嗎?」沐秀趕緊靠近,查看侄女臉上浮起的掌印。 「不礙事,姑姑不要往心裡去。」 「你以後要記住,能躲那個惡棍就躲,不要再跟他有瓜葛,知道了嗎?田富娣母子遲早是會被趕出去的,你不要受他們牽連,姑姑都是為你好,你不要怪姑姑。唉,我還是不放心,從今日起,你就跟在我身邊,跟我學學處理內務,老祖宗跟前由我去說。」她還是不放心,就怕在圓房前這個節骨眼上,蕭竹出什麼亂子。她可是把後半生的希望放在她身上啊,怎麼能再被田富娣破壞掉。 沐蕭竹的心緊縮著,身體不住微微發抖。 聽著外面嗚嗚鳴響的風聲,她覺得好冷…… 夜深人靜,缺月懸於天際,月色朦朧間,教人分不清平鋪在石板上的是鹽還是雪花。 神情疲憊的秋茗提著燈籠,獨自在這片臨海的鹽場上巡夜。他白日裡要跟大多數夥計一樣引海水入場曬鹽,任風吹任雨打,夜裡夥計們都睡下了,鹽場主事就把他叫出來打更巡夜,根本沒有讓他休息的打算。 他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再過十日,他就會被活活折磨而死。 死他很怕,可他更怕二少爺跟前沒有人服侍,上次因為要替二少爺喝酒,不慎讓二少爺摔傷,他為此自責了好久。 睡意朦朧之下,他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讓他格外想念二少爺。 「秋茗。」海風中忽地傳來熟悉的呼喚。 「我真是第一忠僕啊,連在鹽場都能聽到二少爺喚我。哎呀,一定是我太想主子而聽錯。」秋茗掏掏耳朵,以為自己已能與主子心靈感應。 暗紫的袍子仿佛是月夜下的一片陰雲,輕輕落在秋茗身後,拍拍他的肩膀。「你沒聽錯,是我在叫你。」 「二少爺!奴才不在身邊,主子有按時用飯嗎?在祠堂裡有沒有睡好?會不會沒有人給你送飯,主子……」 「我很好。」林星河淡淡地道:「秋茗,我現在要帶你離開鹽場。」 「可秋茗要是離開,老祖宗又會藉機……」再次刁難是可以想見的。他人雖然老實忠厚,而且頭腦也很靈光。 「我不會再給他們機會傷害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我們離開泉州,帶著娘和蕭竹一起離開。」秋茗這位可靠的忠僕,在他心中早就是他的親人,他不會再讓那群人傷害他的兄弟。 「一起走?」 「對,一起走。」 「那太好了,二少爺,秋茗跟你走,不論上刀山下火海,秋茗一定跟著你。」憑二少爺的本事和心地,他秋茗餓不死的。 「這裡是五千兩銀票,你收好,仔細聽我說,我已經把能收的債都收回來了,在找到落腳點之前,足夠我們撐一陣子。現在我帶你離開鹽場,明日天一亮你就拿著這五千兩到港口租下一艘海船,不能太大,但也不可太小。我們沿著海岸前往江南寧波。這些時日,你要備齊船上的吃穿用度,不但如此,還要找牙婆雇到廚娘一名、丫環兩人。一切安置妥當後就在港口等我。」 「二少爺放心,小的一定盡全力去辦。」 「好!記住我說的話,我帶你離開這裡。」 主僕倆做了一些巧妙的安排後,悄無聲息的從鹽場消失,未被任何人發現。翌日,天一亮,鹽場的主事夥計們再也沒有見到過秋茗這個人。 秋茗到哪裡去了呢?鹽場主事四處查看,最後在岸邊找到了秋茗的燈籠和他的鞋子,而有一位夥計在秋茗的床褥底下發現了他留下的絕筆信。 見了那封用血寫成的遺書,主事得出結論:秋茗自盡了!這個小鬼鐵定是受不了鹽場的辛苦勞作,在深夜投海身亡。 消息傳回林府裡,不過就是死了個下人,因此沒人在意,這件事就如風一般輕輕散去。 沒有任何人起疑。 *** 林星河坐在林宅長長的回廊邊,手握書卷,像是藉著柔和的光線正津津有味的閱讀著書中內容。 但他一雙幽深如井的眼睛實際上卻游走在書本的邊緣,偷瞄著回廊之外,梧桐樹間那一抹嬌麗高挑的女子。 「蕭竹,你點算好了嗎?」 她並不是一個人,在她身前,是林府總管沐秀和祖母房裡的何嬤嬤。 該死!又沒有機會接近她了。 自從他命秋茗備好海船以來,他始終都在找機會接近蕭竹,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沐秀不論走到哪裡,都要帶著蕭竹一起,不論是與府裡的婆子們吩咐差事,還是到庫房裡點算銀器金器,沐秀都不允許蕭竹離開她一步。 本來以為夜裡會有機會接近她,沒想到沐秀嚴防死守得讓人絕望,她讓蕭竹直接搬進了她的寢房。 有幾次,他也像這樣狀似閒散地坐在宅子某處,等待蕭竹經過,可佳人明明知道他在附近,卻從不敢與他有一絲的眼神交會。這情景令他隱隱覺得失落,不過事前是他囑咐不能透露出兩人的關係,因此對於她的冷淡,他也只能忍耐。 相見不能相近重重地折磨著林星河。他想她、念她,思之欲狂。他好似陷進了一座四面都是高牆的院子,坐困愁城,被思念煎熬。 他要用什麼辦法在不驚動沐秀和祖母的情況下將她帶走? 轉念一想,是人總有破錠,他只得靜下心來,好好地等著沐秀出錯。他的船已在碼頭備妥,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只要沐秀一個疏忽,他就能立即帶著蕭竹遠走高飛。 然而老話說得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他等沐秀放鬆警惕的當頭,娘親卻毀掉了他全盤計劃。 六天之後,接近晚膳時間,祖母房裡的何嬤嬤沉著臉前來通報。「二少爺,老祖宗命你現在就去主屋。」 林星河頓覺有異,面上卻沒有表露,他猜不出有什麼事會讓根本不願和他多有交集的祖母急著見他。 「二少爺如果還想再見到三姨娘,最好動作快一點。」何嬤嬤冷著面孔,語帶嫌惡地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冷沉地回應。 「三姨娘今日趁人不備,偷了沐總管的庫房鑰匙,帶著她從外面叫來的宵小偷拿了庫房裡七個銀盤子、六雙玉筷、八扇金屏風,還拿了庫中的十六個大金錠。」 聽到這裡,林星河掀袍起身,直奔主屋。一路上,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娘啊,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解決辦法嗎?他氣得不住在心裡低罵著。此舉簡直是授人以柄,祖母定會大作文章,這下恐怕林府是一刻也住不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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