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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我批就是了。」他深刻體會到朱桓隱做妻奴上癮的原因,根本就完全無力抗拒娘子的撒嬌啊。

  他提筆,向奏白折上畫去,突然啪的一聲,朱墨潰汙了摺子。朱桓楊猛地收手,看了看毛筆,咱咱,摺子上又多兩朵朱皇。

  驚恐抬頭,他只見頭懸在他上方的落落嘴角滴出血水,身子軟軟地往下滑。

  他長臂一伸,將她按進懷裡。

  「落落?落落……」他不敢呼吸,輕聲叫著佳人的名字。

  落落臉色灰敗,原本清澈靈動的大眼緊緊閉著。

  「皇上,怎麼了?」穆公公上前關切地問道。

  方才還好好的,她還在跟他商量摺子的事,怎麼就突然暈過去了?

  「宣——太醫,快來人,宣太醫。」

  朱桓楊抱起落落,將她移到寢宮內的大床上,用月牙白色的巾帕抹去她唇邊的血,可剛擦乾淨,她又吐出更多的血。

  「落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醫呢?」他渾身顫抖不已,心急地檢査落落的身體,但她並沒有受任何外傷。

  他怔住了,心急如焚地看著她。

  「皇上,李太醫來了。」

  「快,快把脈,看看她到底是怎麼了?」坐入床內,他抱著體溫不住下降的落落。

  太醫連忙靠過來,把手指搭在落落已經變成灰色的玉腕上,半晌後,兩條白眉皺緊。

  「皇后娘娘到底怎麼了?」穆公公顫抖地催促反複診脈的太醫。

  李太醫不住地搖頭,佈滿皺紋的臉難看極了。

  「不管怎麼樣,朕要聽實話。」朱桓楊焦躁地吼著。

  「回皇上,卑職無能,皇后娘娘的脈象和緩沉穩,不似有病。」老太醫撲通一聲跪倒在床前,滿身冷汗地回稟。

  「是嗎?連有沒有病都診斷不出來,你做什麼太醫?」他勃然動怒,額頭青筋暴起。

  「皇上饒命!」

  「拖出宮門外,斬。」

  仿佛感染了他的怒意,落落灰白的唇角一抽,更多血流淌下來,她在他的懷裡輕顫了兩下。

  朱桓楊收緊鐵臂,感覺那稍縱即逝的顫抖。他以為她沒了知覺,但現在看來,她還能感知四周所發生的事。

  「落落乖,我知道你不願意我殺他,好,為了你,我放過他,可是你要答應我撐下去,快點好起來。」他低首在落落的耳邊溫柔地說著,帶著他氣味的伽羅香緊緊纏繞著她,她僵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眼角無聲地滑落一道晶瑩淚痕。

  將半張臉埋進落落頭頂的朱桓楊強忍著痛,對著穆公公道:「去,把帝京和全冬楚所有的名醫都找來,我要他們——為皇后把脈。」他不會放棄任何希望?

  「好,好,奴才這就去。」穆公公抹著老淚,急急忙忙地出去找人。

  怎麼會這樣?他們兩人才成親不到一年,眼看冬楚的百姓好不容易快有好日子過了,上天為什麼要這麼殘忍,讓善良的碧落皇后受這樣的苦??

  朱桓楊死死地抱著身體逐漸僵硬的落落,一步也沒有離開她。

  之後三天,來了無數個大夫,他們異口同聲的保證,從脈象看來皇后娘娘並非是急病發作,只是身體非常虛弱。

  誰也找不出落落昏迷的原因,她的情形越來越糟,太醫說如果她再這樣下去,有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第五天,吐血不止的落落臉上已是血色盡失,手足僵直,兩頰深陷。太醫拿來千年人參熬楊給她灌下,也絲毫沒有起色。

  朱桓楊從一開始的暴跳如鐳到現在的不言不語,他只是平靜地摟著她,眼睛裡佈滿血絲。

  其間厲王夫妻前來探望,杜雨青雖學了點醫術,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流著淚為落落加油打氣。

  門外杜雨青哀傷的哭泣和厲王低低的勸慰聲傳來,朱桓楊萬念俱灰,思緒仿佛朝得老遠。

  他從落落的衣襟裡拿出那個她從不離身的錦囊,輕聲呢哺,「落落,我好像再也無法承受你的離開了。龍陽郡大火,我沖進城裡時感覺不到害怕,只是想快點找到你。以為失去你時,這裡面,」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都碎了!我眼睜睜地看著心被撕裂,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那神失去輩愛的痛,他不願再承受一次。如果落落走了,世間還有什麼能令他留戀?兩人成親至今沒有兒女,他不知道往後有什麼東西能支撐著他活下去。看著冬楚在他手中瓦解嗎?不,沒有落落陪在他身邊,他不但失去仇恨的力氣,也失去了生存的意義。

  落落粗重的呼吸有了一絲變化,她千潤的睫毛上浮起淚花。

  「別哭了,我最捨不得你哭。你看,穆公公已經哭腫了眼睛,杜雨青也哭得都快舊病復發,難道你也想我哭出來嗎?我不哭,我不能哭。」朱桓楊低啞地說道。

  「落落,你說人死後,會是什麼樣子呢?你能在來世等我嗎?」

  他從錦囊裡拿出已裂成兩半的伽羅香塊。這麼多年了,香氣依然未散盡,無聲地環繞著兩個人。

  「我怕你不等我,你總為百姓忙碌著。」他把小半香塊放到唇邊,「我想隨你而去,應該能追上你的腳步。」

  「皇上,那只豬非要往裡闖。」穆公公抽泣著在房門外道。

  細細的豬哼聲從門縫裡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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