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林 > 媒婆王妃 | 上頁 下頁
十五


  過了兩年,朝堂上風雲變色,富甲一方的信陽王一族,被新皇下令滿門抄斬,知道這個消息後,她常常一個坐在角落裡發呆。

  雖然她在信陽王府裡吃盡苦頭,但那裡還是她的家,有她最疼愛的異母弟弟,有拿東西給她吃的異母姐姐,還有……很多很多的恨。

  突然一下,這些全部消失,她難以接受。

  興許是知道她內心糾結,貴為王爺的他,忙完公務,竟每晚到她房前陪著她,雖然她不愛回答他的問話,他還是日復一日守那裡。她在屋裡,透過窗紙,能看見他慢慢消瘦的影子。他不停說些趣事給她聽,直到她再也忍不住奔出房間哭倒在他懷裡。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再自欺欺人,對這個不能動心的人,她早從第一次四目交會那一刻起,就將他鐫刻在心上,只是她苦苦壓抑,而今像封印被解開,她再忽視自己的心情。

  那之後,如果兩天沒見到他,她會很想他,做完手邊的事,還會偷偷跑去後院看他打馬球,甚至把他寫過的字藏進房裡,每夜拿出來看,雖然不識字。

  但當他再一次表明想娶她時,她仍是逃避。

  「若我成了你諸多妻妾之一,我會變成一個魔鬼。我看過信陽王妃把一個懷有身孕的婢女活活打死,我看過信陽王最寵愛的小妾被人割掉腦袋。我會用最惡毒的方式獨佔你,那樣的我,連我自己都討厭。「

  「你動心了,你還是愛上我了。」他察覺出她的變化。

  她並沒有否認,只是說:「別把我變成魔鬼,愛會讓我比那些人更狠毒。我不識字,從小到大只學習過女人間的殘殺。我知道求之不得的痛苦,知道被冷落的苦楚,我愛一個人就愛到極致。」她也很痛苦,愛上了卻不能靠近。

  對於她的堅持,淳于千海莫可奈何,只好默默地等到她想通的那一天。三年之後,他沒等到她點頭,卻等來了厄運。中宗無能,讓韋氏一族坐大,韋皇后下令將有可能阻礙她大業的人都欽禁起來。

  而足智多謀的他難逃魔掌。

  「你為什麼不走?我已經叫蓮姨給你安排好去處。」他此去生死未蔔,不能再強留她了。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她抱著自己的小包袱,很堅定地說。

  「皇后命人把我送去昭陵軟禁,削了我的爵位,我再也不是王爺。我所的有女人都走了,你一個下人留在這裡想幹什麼?」

  那些曾經與他作伴,在他面前獻媚的女人,通通都走了。

  「我不能走!蓮夫人留下來照顧老王妃,誰來照顧你?」就因為她們都走了,她才更不能走,他出生在侯門,從小養尊處優,根本無力照顧自己,她又怎能讓了一個人去昭陵吃苦?

  絲毫不懼前路的兇險,她毅然與他前往昭陵。

  軟禁之地,生活異常艱苦,她每日要為他洗衣做飯,還要去很遠的地方挑水回來,偶爾遇上此地官兵刁難,他們連米飯都沒得吃,雖然很苦,但她沒有怨言,她希望用堅忍鼓勵他,讓他能過得快活些。

  「我已經夠慘了,你要看也看夠了,我不需要你煮飯洗衣,你可以走了。」

  他還是趕她走。

  「爺兒,我們一起種菜植瓜吧,到了春天,有鮮嫩的青菜摘,到了夏天,可以收成甜甜的西瓜,年復一年,這樣過也很好。」環住他的腰,她緊緊地貼著他,強忍住淚水。「你知道我是一個執拗的女人,別再趕我走了。」

  見她為他落淚,他再也不忍心趕她走。

  有她在身邊,他漸漸恢復精神,也很快適應了昭陵困苦的生活。他雖然機智聰敏,心思縝密,但從小生長在權貴之家,根本沒吃過苦,若非有雨兒在身旁,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

  看他一天天振作,她雖然雙手變得粗糙,面如黃土,但也心懷歡喜。

  有一天,他忍不住問她。

  「雨兒,我像你心中平凡的夫君了嗎?」

  「像,越來越像了。」她笑了,很真的笑容。

  「這是我親手為你種的瓜。」

  「好甜好甜。」她好高興,能吃到他為她種的東西。

  「我願意為你做愛妻的農夫。」

  「可是你的名字太好聽了,這可不像。」

  「嗯?」

  「以前給信陽王府送菜的農夫們,大都是叫阿狗、阿牛、喜哥、凳兒、串兒什麼的。」

  「我改名字。」

  「叫你大友哥。」兩人一起笑著,陽光燦爛地為他們的笑容鍍上金光。

  「好,就叫大友哥,也許只有在昭陵,也許可忘卻你不是儀王,我們才能做一對平凡夫妻吧。我給你漿洗衣裳,你為我下田種菜,爺兒,謝謝你為我圓這個夢。」

  「傻瓜,你真是個小傻瓜。」

  那一夜,他們深深相擁,她成了淳於千海的女人。

  「從此,你就是我唯一的女人,不會再有別人,不會。」他這樣向她承諾。

  那段日子雖然很辛苦,但卻是素雨覺得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摘了一竹筐豆莢的她慢慢走向他們居住的石屋,動作不復往日的輕盈。眼下,她不再是一個人,下意識的,她撫上自己仍平坦的小腹。她有身孕,她和千海的第一個孩子。想著小孩,她心裡充滿著幸福。

  她還不想告訴他,怕他不讓她再去田裡幹活,如今正是農忙時節,看他一個辛苦,比她自己受苦還難受。

  邁進屋裡,她喚了他的名字,他卻沒有回頭。

  察覺出他的反常,她放下竹筐,慢慢走到他的身後,只見他手裡緊緊地抓住一張白紙。

  她心裡有了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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