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林 > 紅杏妻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下官願以性命起誓,盡全力照顧福晉,讓福晉平安康復。」太皇太后發話了,讓他暫時待在肅親王府,直到隆磬貝勒的福晉完全脫離險境,若有任何差池,唯他是問,所以就算隆磬貝勒不開口,他也做好人沒救回來,就提項上人頭去見太皇太后了。

  「李全,命人打掃一問乾淨房間讓張太醫休息。」

  「謝貝勒爺美意。」

  壽雅聽著內心百感交集。他一定心如刀割吧?昨日她是不是嚇壞了他?是不是又讓他籠罩在以往的陰影裡?

  蓮池邊,他脆弱的樣子,令她好難過。

  她自責著,沒能看顧好自己,給隆磬的心頭又添一道傷口。一會見到他,她一定要好好地抱著他,直到他心裡的不安消失掉為止。

  但等了又等,也不見隆磬進屋來。

  屋外交談的聲音沒了,只留下一串遠去的腳步。

  「桂蓮、桂蓮。」撫著受傷的手,壽雅想坐起身來追出去,可努力了幾次,都以跌回炕上收場,她不由得疾聲大叫。

  「福晉,奴才來了。」桂蓮腫著眼睛走進來。

  「快攙我起來,貝勒爺他……」

  「福晉,貝勒爺……他已經回戶部了。」桂蓮側向一旁,不敢看主子失落的表情。

  唉!壽雅沉默了。她的貝勒爺又一次跌回深不見底的過往裡,不想見她了。

  秋風吹起,壽雅和隆晉並肩坐在門檻上,捧著臉,呆呆地看著側院的月洞門。

  她臂上的棉紗已拆掉了,只綁了條薄絲巾。她的傷口複元得差不多了,可她的貝勒爺卻「重傷」不愈。

  整整一個月,他未回過王府。

  壽雅本想上戶部去看他,但一看見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樣的手臂,只好作罷。她真怕隆磬看到這傷,又勾動情緒。

  她這一個月都在想,應該給他時間,讓他自己慢慢從驚嚇中恢復過來,她深深的希望,沒有她在身邊,隆磬能自己克服恐懼,戰勝過往,可結果卻讓她更擔心。

  他除了派人回來探望她和隆晉,一點回家的意思也沒有。

  唉!又是一聲歎息。

  「六哥又不回來了。」隆晉低垂著頭,強忍著淚說。怪只怪他當時太衝動,跟隆達起衝突,害六嫂差點死掉,惹六哥生氣。

  「小叔不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六哥沒在生你氣。」安慰著隆晉,壽雅其實也不好過,自從她臥床養傷以來,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丈夫。她知道他被這次的意外嚇到了,可看不見他,她也難免有點委屈。

  在她跪弱的時候,最愛的人卻逃得遠遠的。

  這幾夜,她想起隆磬就心酸不已,躲在錦被裡悄悄抹淚。她真的一直在努力,可她帶給他的幸福,並未完全驅散他心底的陰影。好挫敗啊!

  他太愛她,也太怕失去她了。因為在乎,所以無法豁達。而她,完全能明白他的顧慮。此時,他獨自在戶部做著什麼呢?用繁重的公務排解心頭的害怕?還是抑鬱自責?

  「小叔快去學堂吧,接下來的事,交給六嫂。」壽雅拉起隆晉,愛憐地替他擦掉眼角的淚。她不能再等了,今日她一定要把鑽牛角尖的貝勒爺帶回家!

  怏怏不樂的隆晉點點頭,無可奈何地帶著小廝出了王府。

  壽雅則喚來貼身婢女。「去準備些貝勒爺的衣裳,然後叫李全過來,我有事要交代。」

  「是。」桂蓮領命而去。

  充斥血絲的眼睛倏然睜開,睡得不安穩的隆磬從躺椅上彈坐起來。他喘息著,看了看四周,才發現适才看見壽雅一身白衣、血流如注的畫面,不過是一場惡夢。

  深吐一口氣,他倒回躺椅上,雙手捂住眼睛。老天究竟還要折磨他多少次才肯罷手?他真的是個不祥的男人?他的命格真的不可逆轉,最後會害死壽雅嗎?

  一個月過去了,他深陷惡夢當中不能脫身。他吃不下、睡不著,唯有埋首公務裡,才能不去多想。

  他深刻的記得,披散著頭髮、渾身濕透的壽雅,就在他面前孱弱地躺著。汩汩鮮血從她的傷口湧出來,染紅了她的衣裙、她的頭髮、她身下的地面,也染紅了他的眼睛。

  那一刻,他以為自己即將失去她。壽雅跟他以往的女人何等不同,她是他的摯愛,是他不可或缺的存在。沒有了壽雅,那些曾經有過的溫暖歡笑都將一併埋葬,他的心絕對會破一個大洞,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如果是他的克妻命格要置壽雅於死地,那他只好忍住萬千心痛,不去靠近她。

  他要她活著,好好的活著。

  門被悄悄推開,閃進來一道矮小的身影。

  隆磬厲目如電,兇狠地盯著低著頑的小廝。

  「滾出去,本貝勒早說過,不許任何人打擾。李福!進來,把他拖出去。」

  「貝勒爺,李福他是不會進來的。我有交代過,不論出什麼事都不要進來。」小廝抬起頭,笑嘻嘻地看著他,滿眼的頑皮。

  大發雷霆的隆磬心頭一窒。

  壽雅?!

  「你……你的傷還痛嗎?」他從躺椅上起身,神色複雜,既擔心又激動,身子還不停地後退。

  「貝勒爺,見到妾身,你怎麼就像見到洪水猛獸一樣呢?難道我是河東獅變的嗎?」他一步步拉開與她的距離,她便一步步地上前。

  「別開玩笑。」他扭頭,望向一邊。

  一個月的分離,漫長而痛苦,再次見到壽雅,他渾身顫抖。他好想擁緊她,就像過去一樣。

  「你要躲我躲到什麼時候?」壽雅摘下頭上的帽子,雙手擦腰地質問。

  額際青筋隱隱跳動,他不敢看她,每看她一眼,他就無法遏止自己擁抱她的衝動。

  壽雅雙手盤胸,一步步把隆磬逼到角落裡。她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英明神武的隆磬貝勒竟被她這個小女人嚇得猶如受驚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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