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林 > 紅杏妻 | 上頁 下頁


  「這個你拿去。」她扯出別在襟口的長巾,用牙咬開一道口子,俐落地將長巾撕成三片,把最大的那片給了他。「你用這個包紮傷口吧,別讓它沾上髒東西,一定要當心啊。請你別見怪,我名聲不好,如果給你整塊長巾,我怕引起誤會。」她很誠懇地說。

  柔軟的布巾劃過他的手掌,隆磬心底鼓噪不休,他深深地看著她,滿眼都是她盈亮的目光。

  徐徐春風,像個頑皮的精靈,把清新的香氣從布巾上引到他的鼻端,怎麼揮也揮不去,久久地纏繞著他。

  國這件繡花袍子好好看啊!

  對著銅鏡,壽雅把翻出來的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套。平日裡,她就把自己關在屋內試穿各種衣裳,滿族的吉服、常服、禮服、短褂、精工細作的裙裝,她都穿了一遍。她像從沒穿過這些錦緞做的衣衫,每一件華服都令她高興得轉圈圈。

  「福晉。」桂蓮安靜地出現在她身後,對於主子的另類嗜好,她見怪不怪了。

  「桂蓮,你看看這件,真想穿著它出去呢,長袍素白,上面的花瓣也繡得好漂亮。」她高興地挽著那件袍子轉起圈來,袍裾在她的擺弄下猶如波浪。

  「回福晉,不可以穿這件出去,這是寢袍。」

  壽雅頓時停住了,「真的是寢袍?」

  「是的。」

  「不能穿出去,好可惜。」

  「福晉,貝勒爺在院外等候。」桂蓮提醒她。

  壽雅僵住,那一夜冷然拋下她的男人身影浮現在她腦袋。

  「他……他……不是說不相往來嗎?」她撇著嘴,又撫摸起腕間的手珠。一想起那人,她就有些緊張,看過他如何纏鬥富察氏就知道他是個厲害角色。

  「今日太皇太后召幾位貝勒爺入內聽戲,照祖宗定下的規矩,福晉得隨行。」痛苦地按下額頭,壽雅呻吟起來。她以為自己可以繼續逍遙下去的……唉!

  「桂蓮給福晉梳頭。」桂蓮上前,一副公事公辦的摸樣。

  意欲反抗的壽雅,看見貼身女婢少有的嚴肅神態,也不敢再說什麼,畢竟進宮是件大事。

  半個時辰後,她著裝完畢,旗頭上綴上了支華貴的珍珠簪花。

  桂蓮給她穿上花盆底鞋,扶著她走出房間。

  花盆底鞋對她來說,簡直是場酷刑,穿上這種高高硬硬的鞋子,她根本無法保持平衡,走路東倒西歪的。

  壽雅艱難地踏出房門,見院裡一個身著氣派袍服的男人英姿挺拔地背對著她。

  不用說,那一定是隆磬貝勒。

  聽到響動,他朝靴一轉,回過身來。

  精心描繪過的眼睛瞬間瞠得好大。他……他……他是那個跟她說過話的貨郎!

  壽雅驚詫不已,她迅速看向貼身女婢,桂蓮別開眼睛。

  「桂蓮,你下去吧。」隆磬吩咐。

  桂蓮鬆開攙扶福晉的手,躬著身退了出去。

  由驚轉憂的壽雅,忘了腳下的花盆底鞋,邁向隆磬,由於太快,她失去平衡,猛地撲向前,他見勢不對,跨前兩步,穩穩地接住她。

  雪白的小臉頓時緊貼在他不住起伏的胸口上。

  兩人都是一顫。

  他嗅到她獨特的清香,她聽到他有些亂卻很有力的心跳聲。

  「隆磬貝勒,所謂的滿清十大酷刑,其中之一,是不是就是花盆底鞋?」她輕輕推開他,用玩笑來緩解這有些讓人不自在的局面。

  「胡說八道。」他沉下臉。什麼滿清十大酷刑!他可從來沒聽說過。

  「我真的不會穿這種鞋耶。」

  「把手放過來,緊緊抓住,我來替你引路。」隆磬不由得心生憐惜。照剛才那樣子,若不扶著她,這女人肯定摔得鼻青臉腫。

  壽雅看著伸過來的精瘦臂膀,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抓緊了,再不走,就要遲了。」他半拖半拉地催促著她。

  被他拽在身側,她倒是輕鬆了些,半倚著他,腳尖幾乎不著地,就能輕鬆走出好遠。

  行走間,壽雅仰頭打量他。不算矮的她,踩著花盆底鞋也不過到他的下巴,精瘦的身子看起來文弱,可她握住的手臂卻猶如鋼筋鐵骨。

  他暖帽上的七顆珍珠,反射著日光,與金銀絲織就的禮服相互輝映。盛裝打扮下,他的臉顯得格外嚴肅和英挺,深邃的眼睛令人怦然心動。

  壽雅突然覺得自己口乾舌燥。她不怕他了,反而為他眉宇間隱隱透出的沉鬱而憂心。

  他有什麼難過的事嗎?突然之間,她有股衝動,怨去撫平他眉間的愁緒。

  驀地,眼前日光一暗,她已經被隆磬拖上馬車。

  「你要盯我盯到什麼時候?」馬車移動起來,隆磬揮揮袍子坐到她對面,沉聲道。

  「看你的鼻子會不會變長?」壽雅俏皮一笑。

  隆磬的鷹眸瞪向她,做為回應。

  「說謊的孩子鼻子就會變長。」她很好心地跟他解釋。

  「我不是孩子。」

  「男人也會哦。」

  「本貝勒什麼時候說過謊?」他欺近,陰沉地問。

  「你騙我,說你是貨郎,然後來試探我是不是真的失憶了,你還不准桂蓮告訴我。」她圓潤的雙頰鼓起來,相當可愛。

  她是人間絕色,再配上如此清麗俏皮的表情,他相信,天下任何男人都沒有辦法抵擋這樣的誘惑。

  這輛馬車算得上寬大豪華,但隆磬覺得它在不停縮小,讓他不自在,不管換任何坐姿,她都能佔據他周圍僅有的空隙。

  深吸一口氣,他壓下衝動,語氣變得暗啞。「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貨郎。是你自己誤會,不關我的事。」

  「嗄?」貝勒爺可真不好對付,精得像狐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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