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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你搞什麼鬼?佟芙蕖,大半個月不見,一找我出來就是談這種渾事?你是被人下了什麼蠱還是發燒燒壞了腦袋?你以為人只要有美麗就可以不用有大腦了嗎?所以說我最討厭花瓶就是這樣!」徐全棱苛刻地諷刺著。

  「我們解除婚約吧!」佟芙蕖說了第三次,這回,話說得斬釘截鐵。

  「你到底在想什麼?」她的堅決態度使得徐全棱開始慌亂。「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明年就要結婚了,連我媽最近都一直在催我把你帶回家去,你現在居然給我耍這種把戲,分明是不給我留情面嘛!你要我日後如何在同事、學生面前做人?之前和你訂婚已經被人家笑了,現在又被你解除婚約,我這張臉往哪裡擺啊?」徐全梭用右手手背大力地拍著左手手心。「你知不知道我最重視的是什麼?告訴你,是面子,面子!」

  芙蕖冷眼看著眼前的徐全棱,如她所預料,他最重視的依然只有他自己,和那根本不值錢的面子。

  「我們沒有公開宴客,只是私底下認定,知道內情的人並不多,頂多是口耳相傳罷了,你毋須太擔心。以後若有人問起,你大可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就說一切問題在我,和你無關。」她願意承擔。

  「你以為這樣就能杜悠悠之眾口?別太天真了!只要是人,都愛嚼舌根。」這是他最受不了的一點。

  「我知道,但是要不要受影響,決定權在你。」

  對此,她現在可以處之泰然,如同她已經逐漸不介意有沒有父母親這件事,認識皇廉之後,她對人性多了一分慈悲,也有更深的瞭解。

  擁有,不代表幸福;缺乏,也不一定是悲哀。

  尤其,在她親自見識過徐全棱母親的嫌貧愛富、尖酸刻薄之後,她慶倖自己沒有被「正常」包裝下的「反常」所欺騙。

  這時,她突然很想念她家外公的古板和迂腐,至少,他很正常也很真實。

  以往對佟武竹的鄙夷似乎也隨時間逐漸淡化。

  如今的她,會愧疚於自己曾經作過的不敬比喻。

  她曾在心裡將外公比作爛泥,而把自己當成高尚的蓮花。發爛發臭的濕泥土曾是她所厭惡的,如同她厭惡佟武竹的保守、古怪。

  如今她已明白,無論蓮花再如何的高潔,她的根,依舊必須紮在那發爛發臭的濕泥地裡,否則就無法生長。

  而她,不管再怎麼自命清高,再怎麼鄙視佟武竹的落伍,沒有他,她就只是一株枯乾的蓮花,不會有挺直的時候,更沒有站立的力量。

  孕育她的暖泥在日本好嗎?真的很幸福嗎?何時會回來呢?

  她好想當面對他真誠地說句:「謝謝。」為他對她的包容和照顧;更想告訴他,她找到了真正的幸福。

  「學長……」她放軟聲音。「讓我們理性面對吧!趁一切還不算太晚,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徐全棱一雙利眼直勾勾地死盯著芙蕖,沒有戴眼鏡的她、短頭髮的她、朝氣蓬勃的她,在在都不是他印象中的佟芙蕖!

  她為何改變?或者該說,為誰改變?

  「你心中有別人了,對不對?」他努力地保持鎮定,說實在的,他並不覺得心碎,只怕沒有面子,因此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探出一個究竟,如果是她水性楊花,他就能夠保住男人的尊嚴,是他不要她。

  腦中浮現出皇廉的笑還有他的金髮,胸中暖暖的,芙蕖微微地點了下頭。

  「水性楊花的女人!」他啐了一聲,覺得自己依然是雄赳赳、氣昂昂的大丈夫,而非被未婚妻退婚的下堂夫。

  芙蕖一臉沉靜地望著他,絲毫不被他的謾駡所影響。「我心中是不是有人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的心中沒有我,只有你自己。」

  說完,她站起身,又從皮包裡拿出一個信封,放在絲絨盒子旁邊,推向徐全棱,輕輕地說:「再見,我的過去。」

  語畢,飄然遠去。

  徐全棱快速地拆開信封,抽出那張折得好好的白紙,展開來,定睛一看,上面寫著——

  問心無愧

  步出咖啡廳,一股熱氣往芙蕖的臉迎面拂來,若是以前,她會皺起眉頭,低斥著臺灣糟到不能再糟的空氣品質和令人發瘋的氣溫,可是在這一刻,她卻興奮得想要大叫!

  什麼該死的空氣污染、什麼見鬼的溫室效應,她完全不在乎!

  現在,她只感覺天上的太陽在對她笑,耳邊的熱風在替她鼓掌,因為——她自由了!

  對!她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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