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珈 > 寡情惡男 | 上頁 下頁
十三


  他幾個大步從櫻之間奔往菊之間,人還沒靠近,就聽見留守在菊之間的女傭一邊走向方舞房門,一邊憤憤不平地抱怨——

  「怎麼又來啦!這自閉女煩不煩啊,每天晚上都叫上這麼一回,真是神經有毛病……」

  聽聞此言,信二倏地停下腳步。他隱身藏在轉角廊道裡,將女傭們對話一絲不漏地捕捉進他耳裡。

  「閉嘴啦!」一名女傭口氣不佳地嚷著。因為方舞夜裡被惡夢嚇醒不是第一次,光子姨已不再會親自過來探查,知道這一點,女傭自然狐假虎威乘機報復,誰叫她平常跟少爺那麼親近,教人看了就礙眼。

  方舞還在大叫著「不要」,渾然不覺已有人走進她房間,正站在地鋪前竊竊私語。

  「喂喂,如果我像昨天一樣打她臉頰,你猜她是會突然驚醒,還是一樣鬼叫個不停?」

  「你真壞耶……」另一名女傭格格笑了兩聲,接著說道:「我猜還是繼續鬼叫。」

  「哼哼。」女傭惡意地跪坐在方舞身邊,一邊避開她揮舞不停的雙手,一巴掌正想揮下——

  信二突然現身紙門外,疾喊了一聲:「住手!」

  女傭已抬高的手臂霎時僵在半空中,兩人瞪大雙眼,怎麼也沒想到少爺竟然會到這裡來。

  「你們兩個馬上給我滾出去!」信二伸手一指,女傭們立刻從榻榻米上爬起,踉蹌地朝紙門外奔去。

  信二站在地鋪前方深吸了口氣,平穩內心的憤怒。他從來沒想到,傭人們竟會聯手欺負方舞,而她——信二望向仍在拚命掙扎,尖聲喊著「不要、不要」的方舞,一股心疼驀地席捲而來。

  「不要——不要——放開我——」

  信二跪坐在地鋪旁邊,一雙眼沉默地撫過方舞秀雅的眉眼。從她渾身熱汗的模樣,可以發現她正沉浸在多深濃的恐怖之中,她哀求著「救我、救我」,一雙手倉皇地揮動,就像溺水的泳客,拚了命地想在無情的大海中,尋求可攀附的浮木。

  信二突然伸出手去,一手接一手,牢牢將她雙手握住,然後微一使勁,將扭動得像條蛇似的方舞往他懷裡一抱,在她與他身體接觸的瞬間,可以明顯感覺她奮力的掙動稍歇,然後,逐漸平緩。

  「嗚……」

  幾分鐘後,只剩下她筋疲力竭的啜泣聲,細細地在二十坪大小的楊榻米間回蕩著。

  「好了,好了,我在這兒,你可以放心了。」

  修長的指溫柔地拂開方舞汗濕的額發,當長指撫過她柔嫩臉頰的瞬間,信二一瞬間明白,他下午為何會如此生氣了。

  因為在他心裡,早已將她視為他的。他的小舞。

  「原來是這麼回事……」信二呢喃著。他懷抱裡的小身軀逐漸放鬆,然後,她恍恍然地張開雙眼,好似已經逃開夢魘的追趕,重新回到人世問。

  方舞一定神就瞧見信二的俊臉,她登時傻眼地將眼睛多眨了幾下,直到確定每次張眼信二都在眼前後,她才恍然驚覺,眼前人並非出自幻覺。

  他是真的。

  「我發覺我們很常做這個動作。」信二低語。

  方舞轉頭一看,才發現她又被他抱在懷裡了,汗濕的臉頰忍不住紅了起來。「我……」她表情尷尬地動了動身體,想要起身。

  「不要。」信二搖頭制止她。

  什麼?方舞瞪大雙眼。

  「因為我還滿喜歡抱著你的感覺的。」

  信二聲音絲滑醇厚,尤其當他刻意放緩了速度說話,在夜裡聽來,他柔和的聲音就像一隻無形的手,胡亂地撥撩方舞心弦。方舞傻傻地看著他白淨的俊臉,雖然不懂他為何說出那樣的話,但是心臟就是不由自主地怦怦加快。

  「可是我們這樣——」下合規矩。她想這麼說,但他睜著黑眸直勾勾盯著她,一副不容許她抗議似的專橫,而且他還說他喜歡抱著她……她於是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方舞靜靜偎在信二懷中,隔著長長的眼睫覦著他形狀優雅的下顎。一種恬緩的情緒沁入四肢百骸,逐漸取代縈繞心頭的不安。

  方舞臉紅地想,其實她也滿喜歡被少爺抱著的,感覺非常地篤實安定,好像只要躺在他懷抱裡,就能阻絕惡夢對她的侵襲——從來沒有人能帶給她如此大的安全感。

  感覺到她的溫馴,信二忍不住露出微笑。輕撫她頭髮的指掌間注入些許療愈靈力,從她腦門給予溫和的撫慰。方舞受用地半眯起了眼睛,殘留的些許緊張,在信二的輕撫下一點一滴消褪。

  「你還記得方才的夢境嗎?」

  「剛才的夢……」方舞像被催眠似地重複著信二的問題,在他的保護中,方舞多了那麼一點勇氣,回想方才夢境——

  「畫面有點模糊,我只記得,有一個黑影,用著很凶的語氣一直叫著我過去,我不要,然後黑影一瞬間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然後,就突然吞沒了我一半身體……」

  身體仍記得那種被黑暗擄住的恐怖感,回憶至此,方舞全身肌肉再次繃緊,只見她倉皇地轉頭看著信二,一臉泫然欲泣。「我可以不要再想了嗎?我覺得好可怕……」

  「好,不要再想了。」信二順她的意,答應不再逼她回想。

  方舞感激涕零地朝他點了點頭,算是謝謝他的好心。

  信二轉移話題。「這情況多久了?」

  「好一陣子了。」方舞回想,「自你離開日本之俊,它就一直都在了。」

  媳的說法教信二聊想起那些攻擊她的黑衣人,感覺那是所有問題的開端。不過說也奇怪,他手底下人竟然追查不出那批人的身分。雖然信二當時記下了對方的車牌號碼,也只查到一家位於靜岡的木料行。上門盤問,木料行老闆竟說他的車兩天前被偷了……

  這些訊息信二沒告訴方舞,他認為沒必要增加她多餘的恐慌。

  「光子姨問我要不要去看心理醫生——」方舞表情不安地抿了抿嘴巴,然後鼓起勇氣發言:「我可以不要嗎?」

  信二點點頭。「你不想去就不用去。」

  聞言,方舞登時綻出釋懷的微笑。「謝謝少爺。」

  少爺?信二黑眸微眯了眯,他下怎麼喜歡聽她這麼叫他,太生疏了。

  只是一時想不出理由叫她改口,就在這時候,向來人問她才會回答的方舞,竟然破天荒地主動提問:「少爺,我聽光子姨說,您昨晚好像不太高興?」

  「你問這個做什麼?」信二一臉莫測高深地回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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