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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三思呀,杜姑娘!」雪燕知道她傻氣天真,但沒想到她會傻到說出這種話來。王爺給的銀兩,絕對是一大筆數目,她竟捨得不要?「你回杜家,可不比待在這裡,不帶點銀兩回去怎行——」

  「是啊是啊。」梁昭附和。

  「我真的不要。」她很堅定。打從開始,她就不是看在銀兩的分上選中了穆瀟。她只是喜歡他,喜歡到沒辦法不跟他在一起。現下,他不要她了,對她而言,就只是再回到從前的日子罷了。她以前不覺得辛苦,以後也不會。

  如果這幾日是一場夢,那就讓她醒來吧,她不需要帶著夢裡的任何東西離開。

  梁昭與雪燕面面相覷。這麼不愛錢財的人,他倆還真是頭一回看過。

  「再不然,也帶著幾百兩銀——」

  見鑰兒仍舊搖頭,梁昭死心了。

  「好吧,卑職明白了。」

  「燕姊姊,」鑰兒轉頭看著雪燕,眼裡有著斷然死心後的清楚。「能麻煩你把我之前穿來的衣裳拿出來嗎?。」

  雪燕和梁昭交換一眼,長歎一聲。「真不知該怎麼說你了……算了,我這就去拿。」

  §第十一章

  自從在書房逼走鑰兒之後,穆瀟再沒跟任何人問起她的情況。他就像緊閉的蚌殼,絕口不提那個會觸動他心緒的名字。

  倘若可以,他就連想也不願再想起她,只是事與願違。

  與她相處的回憶,就像糾纏不休的冤魂,不斷出現在他每個思緒、每個眨眼間。夜裡休息,他會想她躺在他身下陶醉喘息的姿態;晨起時,腦海一角會閃過她離開家門時,跪拜她爹時的堅定不屈;待在花漵裡,好像還會看見她手提著竹籃,天真爛漫地撒花歡笑……

  每每她自心底浮現,他總要費盡力氣把她從腦中甩開,有如丟棄一顆璀璨的明珠。如此心疼、如此不舍,卻要逼迫自己堅決相對。

  偶不留意,他便會喚起她的名,再悚然一驚。

  他無法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倘若遣走她是最好的選擇,為什麼他心底會如此悵然不舍?

  他更不懂的是,到底是眼下這個記起一切的穆瀟在思念著她,或者是她口口聲聲喚的那個「雲龍哥」在難舍難忘她的點滴?

  抬頭仰望明月,眼裡只見伊人。

  醉意朦朧間,他在紙頁上寫下這兩行字。隔日醒來發現,頰上猶如火燒,立刻把紙抓下揉爛、拋棄,以為如此便能抹去昨晚的想念——

  是的,他是想念她。不見她五日之後,他終於願意承認,他確實忘不了她。

  孤傲的他,從沒有愛上女人的經驗。在京裡,他是諸多花魁名妓屬意的座上嘉賓。但是不管遇上多妖嬈嬌豔的女子,他總能在酒宴之後,輕易將她們拋在腦後,唯獨杜鑰兒教他記掛、教他難以割捨。

  今日一早,他終於走出花漵,隨興似地走到松鶴齋前的花園。他已經五天沒靠近這裡一步,所有待回的書信,該知道的大小瑣事,全都靠司棋送到花漵去。

  他仰望靜悄悄的富麗樓閣,腦海仍記著她頭一回進到這裡,驚喜連連的模樣。

  他始終沒問過梁昭,是否已遵照他囑咐,把她送回杜家。

  五天前他恨不得她立刻消失不見,好讓他重新過著平靜、無牽掛的日子。但現在,他已然辨識不清自己希不希望她留下。

  他想見她,想若無其事跟她聊上幾句,又拉不下那顏面承認自己渴求著她,就在心裡「見」與「不見」兩股意念不斷交戰的時候,司棋遠遠跑來。

  「王爺,原來您在這兒。」

  「有事?」他輕移拐杖轉身。

  「是啊,梁護院說有急事要跟您稟報——」司棋頓了下。「是杜姑娘的事。」

  穆瀟一瞧松鶴齋樓上,司棋慧黯,一下就猜出主子想問什麼。

  「杜姑娘回去了。就在五天前,您剛下令要梁護院送她回去,杜姑娘沒一會兒就走了。」

  穆瀟乍聽,就像挨了個巴掌似,耳根熱辣辣的。相對於她的不拖泥帶水,穆瀟苦笑,自己這五日的輾轉難眠、朝思暮想,倒顯得婆媽了。

  罷了,要不是當初四姨娘使計下藥,他也不可能掉下山谷,進而被她救上。本來就不應該有交集的兩人,這會兒分開,不過是回歸原途罷了。他安慰自己。

  只是,他捂著心口自問,為什麼聽見她離開,他竟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彷佛他的心,也跟著她離開了……

  不會的。他強打起精神告訴自己,之所以惦念她不忘,只是一時的鬼迷心竅——只要忍著,多過幾天就沒事了。

  他呼口氣,拄著拐杖前行。「我交代梁昭的東西,都讓她帶上了吧?」

  司棋跟在一旁答:「沒呢,杜姑娘什麼也沒帶。」

  他倏地轉身。「沒帶是什麼意思?」

  穆瀟突然板起臉孔,司棋嚇得瞪大雙眼。「回、回稟王爺,就、就杜姑娘說,您給她的那些東西她用不上,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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