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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俞陵春招招手,要她附耳過來。「男女閨閣的事。」

  「春姐!」紅萼一聽,像被燙著似地,倏地從椅上彈了起來。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俞陵春不讓她逃。「我跟你說說我的經驗你就知道,我要出嫁前幾天,我娘才在我耳邊嘀咕了一堆我從沒想過的話,什麼親嘴啊郭倫啊,窘得我直喊不要嫁了。姐姐我是擔心你跟我一樣,加上你身旁又沒人可以提點……」

  「不是吧,」紅萼打斷她話尾,「你肯定是因為見我受窘好玩,才想攬下這責任。」

  哎喲,還真被她猜中了。俞陵春呵呵笑。

  紅萼橫了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嗔怒與嬌羞,俞陵春忍不住慶倖自己是女人,不然魂兒鐵定會被勾去。

  「對啦對啦,一半是你說的那樣子,可另一半,也是真心為你著想。」

  「我知道。」紅萼軟下口氣,春姐的個性,她再瞭解不過。雖說舉止是膽大了點,可那顆心,卻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心腸。

  「那你就靜下心好好細聽,真的,我說的那些事乍聽有些羞人,可句句屬實,等你嫁給我表哥,你就知道我沒騙你。」

  「幹麼老扯他身上。」紅萼嬌羞嗔道。

  俞陵春指指她心窩。「你以為你瞞得了我?你現在心裡,早就容不下其他人了。」

  紅萼不想承認,可心裡一想起他親她時的甜蜜,還有回橋上那一包蜜麻花,心思又亂了。

  之後,兩個異性姐妹促膝長談,一路從天光說到將晚,好幾回紅萼窘得想逃出門去,可她怎敵得過有意捉弄的俞陵春?

  當晚,俞陵春一回韓家,見到韓天鶴先給他一拳。「到時看你怎樣謝我這個大功臣!」

  「什麼?」韓天鶴摸不著頭緒。「你一下午上哪兒啦?我找了你好幾回都找不著。」

  「你以為呢?」她眨眼一笑。

  俞陵春錯過晚膳,幸好韓天鶴貼心幫她留了一份。她一坐定,婢女立刻把熱好的粥菜送上。

  「你去找紅萼?」他一猜就中。「怎麼樣?她跟你說了什麼?」

  「她什麼也沒說。」俞陵春最惱的就是這點,纏了半天還是沒問出他倆在寶成院裡做了啥事。「換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寶成院把人家怎麼了?怎麼她臉紅成那樣,而且看你的眼神,也多了幾絲嬌媚?」

  「有嗎?」韓天鶴傻乎乎地笑著。打從寶成院回來,他就像踏在雲端上似的,整個人輕飄飄,心情爽快得連人家五子登科也沒他快活。

  不過這只限他一個人的時候,回家時他爹喊他問了幾椿生意,那時他可收起心神,扎扎實實回了幾篇生意經。

  「還不快老實招來——」俞陵春再逼。

  「不行。」他也堅決不說。紅萼臉皮薄,這點他比誰都清楚,她不肯教人知道的事,他自然不可能透露。

  「你們呐,還沒成親就打一鼻孔出氣。」俞陵春啐道。「算了算了,算我這個媒人多事,本還想幫你拿拿主意,看能不能儘早娶回紅萼,現在啊——」

  「我的好表妹。」他抱拳一揖。「我當然知道你用心良苦,來來來,看我幫你準備了什麼?」

  他知道陵春嗜甜,特別買了好些精巧零嘴,一聲令下,一名婢女端著四碟果子進來,一碟松子糖、一碟蜜棗、一碟是他們杭州當地的特產香榧、一碟是咸淡適宜的黃埭瓜子。

  俞陵春一見,雙眼倏地發亮,「算你識相。」她丟開未吃完的晚膳,逕自剝了顆松子糖入嘴。

  「好了,我禮也送了,你糖也吃了,總該說說你想到什麼妙法子了?」

  俞陵春拿帕子擦嘴又熟茶漱嘴的,把韓天鶴一顆心吊得高高的,這才心甘情願說話。

  「現在問題就是,我不知道你們倆'好'到什麼程度了,要是你們只是你瞧我、我望你那等小鼻子眼睛的路數,我這主意就窘了。」

  「不窘。」韓天鶴打包票。細節他雖不能說,但這點勉強可以透露。

  「換句話說……」俞陵春賊兮兮地笑。「你們倆真的'好'過了?」

  什麼話。韓天鶴往她腦門一敲。「不許拿紅萼開玩笑。」

  哼,瞧他維護的。俞陵春挲挲頭接著往下說:「我要你晚上去找她。」

  他楞一楞,「找她——做什麼?」

  還要問!俞陵春一歎,「看你是要說兩句體己話,還是要做什麼旁的都成,只要你有辦法。」

  「我不是問這個。」他還需要她教她怎麼對待紅萼?「我是問你要我夜裡去找她的用意。」

  「你不是腦筋動得挺快?連這點也想不透。」俞陵春啐道。「當然是要她白天醒著夜裡睡著看得到你。你想想,白天才跟你在寶成院有了糾扯,你夜裡又去見她,就算她真是個鐵石心腸。怕也不當場融化?」

  說到最後,俞陵春右眼還調皮地一眨。

  韓天鶴笑著搖頭。他這個表妹,打哪兒相出這麼多歪點子!「你啊,可惜是個姑娘,要你是個男孩,我立刻要爹挖你阜康當擋手。」

  「誰稀罕。」俞陵春喝了口茶。「宜軒待我多好,我幹嘛現成的少奶奶不做,成天幫你那些客人跑腿辦事?」

  這麼一想也對。韓天鶴抱拳一謝。「那我就不陪你,先回房打點去了。」

  「去去。」俞陵春搧了搧手。「最好你能加把勁,趁我回京城之前把紅萼定了下來,也省得我還得跑一趟喝喜酒。」

  韓天鶴失笑。「你以為娶親是在孵豆芽,蒙在被裡幾晚上就能成事?」

  俞陵春沒接話,自個兒抱著四碟果子找她的親親夫君去。

  杭州城裡,入夜後仍舊相當熱鬧,韓天鶴知道,要走夜裡不被人瞧見,一定得捱過二更才行,反正時間還多,他一回房間,吩咐瑞淨幫他打盆熱水,結結實實洗過澡後,才躺在床上想著紅萼,想著中午時兩人在寶成院發生的事情。

  他怎樣也沒料到,一時大著膽子唐突佳人,竟然得了個出乎意料的結果。

  他思前想後下了個結論,對於紅萼,太溫吞是畫地自限,她也未必領略得到他心意。但奔,又得向凖火線——他心知肚明,今午在寶成院他是過頭了點,才會鬧得紅萼回程都不跟他說話。

  「這點倒是改一改……」他望著床頂喃喃自語,可說真的自己倒是沒自信,在紅萼面前,他能否穩下心神,不胡亂做些惹火她的事。

  照以往的經驗,他是出糗得多,穩重的少。

  他幽幽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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