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珈 > 嗆牡丹 | 上頁 下頁


  「都好都好,看你是要喊它紅將軍黑將軍都行。」韓天鶴隨口應著,一顆心早飛到牡丹叢邊去。

  韓天寶知道哥哥毛病,噘嘴一哼,走了。

  韓天鶴在原地逗留半晌,再三提點自己不要再莽撞犯傻了,這才壯著膽子往前行。

  一直埋頭工作的阮紅萼,一聽腳步聲就知誰來了。

  這宅子只有一個人會那麼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沒抬頭,她將手邊工具拾掇拾掇,想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雖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終於還是會被他給攔下——她還是執拗地不想跟他碰上。

  果不其然,韓天鶴一箭步踩在她跟前。「紅萼,你又在躲我了。」

  望著眼前乾淨的雙梁鞋,紅萼歎口氣抬起眼。「如果少爺是為了頭簪的事,紅萼先說,紅萼不可能收的。」

  韓天鶴蹲下來,炯亮的眼與她平視。「跟你說過多少次,身邊沒旁人時,喊我天鶴就行了。」

  我才不可能這麼喊!她拍拍手上的泥塵站起。「我也說過很多次,不管走到哪兒,不管身邊有沒有旁人,你韓天鶴永遠是我阮紅萼的少東家。」

  他惱怒地皺眉。「你是故意氣我?」

  「你才故意教我為難。」她把利剪換了只手拿。「明知道我不可能收你東西,還叫天寶少爺送東西過來。」

  「就說是賠禮——」

  「禮太大,我收不起。」她利剪又換回右手——實在不是她故意動來動去,而是剪子又大又重,加上她手裡還兜著鐵鏟,拿一會兒手就酸。

  韓天鶴瞧見了。

  「我幫你——」

  他方伸手,她立刻退了兩步。用來修剪枝椏的銅剪利得很,她可禁不起什麼差池。

  「幹麼!」他很清楚她為何躲。「我怎麼可能連支剪子也拿不好?」

  「不敢煩勞少爺,我自己來就行。」

  「你又來了。」聽她口口聲聲少爺長少爺短,韓天鶴火氣都來了。

  「你也又來了。」紅萼橫眼瞪他。「我說過多少次,你是主子,我只是栽花的園匠,老湊在一塊兒說話,別人會怎麼想我——」加上你一來,就要弄壞我東西。後頭這話她沒說出,只是放心上。

  可他哪讀不出她言下之意。

  「別人敢說你什麼,我一定撕爛他們嘴巴。」韓天鶴邊說邊伸手。「剪子給我,我幫你拿到邊屋那裡。」

  「真的不用——」她退開。

  「給我。」他哪理她拒絕,不由分說硬湊上去。

  然而,就在他手堪堪碰上剪柄的時候,事情發生了——

  誰也沒看見他腳邊突了個石塊,他一踢正中,身子一歪,人便往前跌去。

  「噯!」

  見著那麼大一個人朝自己壓來,阮紅萼再機靈也慌了手腳,更何況她手裡還揣著利剪跟鐵鏟!

  情急之下,只好丟下手裡傢伙,使勁撐住韓天鶴。

  韓天鶴從小就跟拳腳師父練了些套路,一個跤要撐不住真要笑死人了。可壞就壞在他面前的人是阮紅萼——當她手一摸上他胸口,別說撐了,他就連魂兒也飛不見了。

  兩個人就這樣胸貼胸地,摔撲在地上。

  上頭的韓天鶴有紅萼這個墊背,壓根兒不覺得疼。他軟玉溫香抱滿懷,早是一臉酥迷迷,可底下的阮紅萼可倒黴了。不但摔得眼冒金星,還被他壓得差點沒氣。

  他忘情嗅著她發間似蘭似麝的香,恨不得能這樣趴在她身上一輩子不起來。

  「韓天鶴!」回過神的紅萼竭力推搡。「你還躺著不動——」這傢伙,不曉得自己很重嗎?

  經她一喊,他才猛地想起自己多失態。

  瞧他把她壓得粉臉都變白了!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臉懊悔地攙她起身。明明叮嚀自己不能再出岔子,怎麼又闖禍了!「你還好吧,有沒有哪兒疼?」他前前後後查看著。

  「就要你離我遠一點。」她用力推開他。

  見她直揉著後腦,他滿心歉疚地說:「摔疼了是嗎?我幫你看一看——」

  她沒好氣地說:「不用,你別靠近我就是最大的幫忙!」

  韓天鶴眸子一黯。就算是男人臉皮比姑娘家粗厚,但老聽見這樣的話,還是免不了要傷心。

  見他垮著臉,她心裡氣是消了些,可嘴上依舊不饒人。「別以為你可憐兮兮的,我就拿你沒轍。說真話,你老來找我,旁人雖沒講話,但我爹可說得清清楚楚,我們兩個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孩子了,不能老像從前一樣沒顧忌地說話。」

  一聽阮叔竟然阻止他倆親近,他眉心皺得簡直可以夾死蚊蠅了。「阮叔怎麼這麼不通氣——」

  敢罵她爹!紅萼給他一拳頭。「誰准你說我爹不對!」

  挨她這麼一搥,他非但不懊惱,心裡還甜軟了起來。

  實在不是他愛吃苦頭,而是她罵人打人的樣子,特別好看。紅萼就像她養的牡丹,不管做何姿態,總是那樣又嬌又豔,就連發怒生氣,也能教她氣得雙眼晶燦燦、臉頰紅撲撲的。

  見他癡癡望著自己,紅萼臉頰赧紅了起來。又不是瞎子,兩人處了七、八年,她哪裡讀不出他情意,可問題是她摸不清自己的心呐。

  若問討不討厭他,她肯定是不討厭的。雖說他在她面前老笨手笨腳,可她知道,在旁人面前他可不是這樣。

  精明幹練、手腕靈活、才智兼備,還擁有識人之能——每字每句都是街坊鄰居說來誇他的,一字不假。開頭她還不信,想說在她面前錯誤百出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跟精明啊幹練的扯上關係?可她還真親眼見過!

  就一回她打錢莊經過,發覺裡邊起了紛爭,一個魁梧大漢猛拍著桌案吵嚷要當家的出來,幾個夥計都耐他不住。最後韓天鶴出馬,說沒幾句,大漢不但氣消了,還堆起了笑臉被請進內堂,看得她一愣一愣。

  要不是門裡人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韓天鶴,她真以為自己眼花了。

  說真話,他是個提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對象,她也知道鄰近好多姑娘屬意韓天鶴,只愁沒法親近——她知道自己是幸運的,因為爹的緣故,打小就能在韓家大宅裡打轉,韓家上下也待她極好,沒人當她是下人,若是旁的姑娘,肯定順水推舟,來個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可怎麼說呢,紅萼心口,就是存著那麼一點疑惑。

  一個姑娘長到了十七,就只有成親生子一條路?

  還有,她真有喜歡韓天鶴,喜歡到願意跟他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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