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珈 > 擒虎女 | 上頁 下頁
十五


  這丫頭,為什麼他每次遇上,她總是受著傷?

  裴巽飛身下馬,一箭步沖到錦心身邊。瞧她那一刺有多猛,血口子就像泉湧,一下染濕她右手衣袖。

  撕開染血的衣袖,他用力壓她傷口,意圖止血。可見鬼了!血還是像河一樣流個不停。

  「可惡!」他突然轉頭大喊:「你們幾個人杵在那兒幹麼?還不快找布條過來幫忙止血!」

  裡邊唯一有動作的,是年過半百的領隊。但也只是用刀將包袱布撕成長條,然後遠遠拋給裴巽。大家都嚇壞了,沒人敢靠近錦心一步。

  這幾個人心裡想的全是同件事——謠傳虎女是山裡的「怪老頭」跟雌虎生的,看樣子傳聞是真的沒錯。要不哪個娘胎出生的姑娘家,會像她一樣為幾頭虎砍傷自己?!

  裴巽抓來布條緊緊纏住她傷臂。可她卻沒空多管傷口,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前頭人問:「可以了嗎?你們滿意了,可以下山了嗎?」

  一隊人面面相覷,居前的年輕獵人卻不死心,嚷嚷不殺死虎,他不甘心。

  錦心一聽,忙掙開裴巽懷抱,意圖要再拿弓射人。

  「你夠了沒有,沒看見你手臂血流成這德性?!」裴巽大喝,氣惱她如此不珍視自己。死幾頭虎算什麼,人命才是關天啊!

  「不夠……」她奮力掙扎。「只要他們還想過去殺虎,我拼死也要擋下他們!」

  「我看我們還是回去了。」領隊見錦心那樣,想起自個兒家裡也有個閨女,於心不忍了。「她都已經按約定砍傷手臂,我們也該依約下山……」

  「這怎麼成?」年輕氣盛的獵人就是狠心。「咱們一隊人來就是要殺虎,現在連根虎尾巴也沒見著,就這麼回去,太沒面子了……」

  裴巽一聽火了,倏地起身。「敢問這位大哥,是人命重要,還是面子重要?」

  年輕獵人臉一紅。「我現在說的是虎,會咬人的虎。」

  「不是。」錦心忙插話,她就怕裴巽也跟著誤會。「咬傷人的不是虎弟,我已經說過好多次了!」

  裴巽回頭看她。「再跟我說一次。」

  要她說五百次都行。錦心上氣不接下氣再重複解釋。

  裴巽聽完回頭,眼一瞪領隊。「為什麼她都已經砍傷了她自個兒手臂,你們還不相信她說的?」

  領隊瞧瞧其它人,囁嚅道:「這種事……也真的,太匪夷所思……」

  「不管多匪夷所思,說出口的約定就該遵守。」裴巽眼一掃眾人。「除非東隘鎮人天生不懂信用、守約為何物。」

  「你不要以為請俺們喝過酒,就有資格跟俺們大聲說話!」大鬍子一步從行列裡出來。「這是俺們東隘鎮的事,沒你這個外人插嘴的餘地!」

  「好啊,」裴巽點頭。「那我就鬧上府衙,要你們東隘鎮父母官來幫忙評理,看你們一大群人欺負一個小姑娘,到底是誰理虧!」

  「前頭這位公子說得沒錯。」早先說是傷者妻舅的中年人走向前來,低頭拾起短刀,然後朝錦心看了一眼。「咱剛才答應她以牙還牙,她做了,咱們就該依約下山。」

  年輕獵人還有話說。「就這樣下山?萬一哪天那虎又發了狂像前兒個一樣,見人就咬……」

  「那時的事那時再說。」中年人一瞟錦心。「誰叫你剛才不拒絕她?咱可不想被安個欺負女娃的罪名。」

  在場漢子也沒個想被安上這等罪名,瞧瞧彼此不見人反對,只好索然地抓緊手邊武器,一個一個轉身離開。

  直到這時,一直繃著身體深怕獵人們會食言的錦心,這才安心地昏了過去。

  獵虎隊還未走,裴巽已然抱起錦心,跳上「凝墨」,飛快地趕回山腳。

  這回沒空先找客棧安頓了,他直接將馬騎到醫館門前,抱著錦心直闖入內。

  看店的夥計趕忙從藥櫃後頭跑出來。「這、這位公子……」

  「她傷得很重。」裴巽轉身讓夥計看她仍血滴不止的傷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先讓她躺下?」

  「有有……往這兒走。」夥計領著裴巽進一小房,裡邊陳設簡單,就一張竹床跟一把木椅。「我這就去請大夫過來。」

  女大夫過來,一拆開綁縛的布條,也忍不住皺眉。「誰這麼狠心,瞧這刀劃得多深!」

  裴巽在一旁問:「沒傷到筋骨吧?」

  「難保。」女大夫一歎。「先等我一會兒。」

  女大夫走到外頭吩咐幾味藥,要夥計磨好混水後速速拿來。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沒轍,女大夫只好請裴巽幫忙。「你幫我擦洗傷口,小心輕點,我去外頭瞧瞧怎麼回事。」

  一會兒,女大夫神色驚慌地跑回。「糟了糟了。」

  裴巽問:「發生什麼事了?」

  「一群婦人團團圍著我醫館,叫嚷著要我交出妖孽。」女大夫歎氣。「就跟她們解釋虎女跟她們一樣,都是打自娘胎出生的女孩,竟然沒人相信……」

  「我去跟她們說。」

  「你先別插手。」女大夫拉住裴巽。「我已經請我爹娘出來坐鎮,鎮裡人哪個不曾被我爹娘醫過,有他們在,諒還沒人敢拆我醫館。」

  這時夥計端著處理好的藥糊進門,女大夫要夥計幫忙裹藥包紮,而她自個兒則是拿著毛筆沾著濃墨,埋頭在紙上寫了好一陣。

  女大夫將信折好交給裴巽,一邊解釋:「瞧這局面,我猜東隘鎮上已經找不到客棧留她。我有個表兄叫王充,也是名大夫,就住在前頭約一時辰路的虹口村。我馬車借你,你就帶著虎女去找他,我已經在信裡寫上,要他幫你們找個幽靜住所,你就帶她在那兒靜養直到傷好為止。」

  好在這世間還有其它善心人,裴巽感激一拜。「太謝謝您了,大夫。」

  「說什麼謝。」女大夫歎息。「我只是覺得鎮上人對她太嚴苛了。」

  接連兩次跟「虎女」接觸,她發現虎女根本不像傳聞所言,那般野蠻不開化。「虎女」有雙純真的眼睛,女大夫還記得頭回幫她換藥,「虎女」是如何害羞靦地向她道謝。

  這世上什麼東西都可以偽裝,但就一雙眼騙不了人。

  不久,女大夫伴著裴巽把錦心抱進車裡,她剛才還幫她換了套女裝,多少掩一下他人耳目。

  「這袋子藥我擱車裡,記得到了請我表兄幫忙煎藥,她血流得太多,要當心點照顧。」

  「我會的,謝謝大夫。」裴巽上了馬車,又一望仍舊喧鬧不休的前院。「那邊,就勞你費心了。」

  「快走吧!」女大夫一瞧天色。「再拖下去,怕看不見路了。」

  裴巽一揮韁繩,他的「凝墨」與大夫借他的紅褐馬同時邁步,幾個眨眼連人帶車已消失在鎮口。

  約半個多時辰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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