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一次飛翔(37)_呢喃的火花

三十七

　　我們一起去泡溫泉，這是魚此行的目的，這裡的溫泉溫度很高，在彌散的水霧中，我們完全垮了下來，我們差點迷失了自己，她們也是。她們覺得自己會愛上這個城市。

　　我們去了一個小島，島上有一個女神廟，我們帶她們去燒香許願，我們都很虔誠。我沒有請女神保佑我的愛情，我不知道為什麼，或者只是我不喜歡有誰來操縱我的愛情。順其自然，親愛的雪非，我這麼愛你，但是我知道，我們之間的愛是多麼的渺茫。親愛的雪非，我在許願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是明明知道不能在一起，卻要偏偏相愛。

　　黃昏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海邊揀貝殼。海很寬很大，我不知道怎麼形容。藍雪非的頭髮在肆意地飛舞，這個時刻，我們的聲音都被海浪帶走，我們跟著海一起呼吸。親愛的雪非，你就站在我的身邊，我多想我能擁抱你啊，像海一樣，讓你做一條只屬於我的美人魚。我想能夠輕輕地吻著你。讓你感覺到我心的顫動，微微的，發麻，然後潮濕。那是一滴眼淚的重量和溫暖，卻像海一樣，蔓延過我的頭頂。親愛的，我早就說過我要帶你來看海的，我說我要給你揀一個海螺，我要在裡面留我的歌謠，可以讓你安靜地睡去，即使我們永不在一起。

　　可是我依然只是安靜地站在她的身邊，我不知道該如何去擁抱她，她看著海，眼睛裡有被打濕的憂鬱。我知道她也愛我，我也知道她曾經說過。海不過是人間的一個池子，我們滿滿一握，也不過是池中星月。

　　我們之間有太多的相似了，我們都太清楚對方在想什麼，因此我們很難過，真的很難過。我們都是瘋狂的人，都可以不記後果，我們說要找個季節一起私奔。但是我們又是現實的人，我們有太多的不可能，她不可能離開上海，她承認她的現實。而我也知道自己是那麼的天真和單純，我不怕什麼，我只怕自己，怕自己會先逃離，我是個不安定的人。

　　魚慢慢地蹲了下去，魚哭了，魚對著大海哭了。藍雪非站在她的身邊，用手機錄下了她和大海一起哭泣的聲音。

　　藍雪非以前就跟我說過，魚有個男友，死了一年了。魚的男友是她的網友，魚的家教太嚴。魚很愛很愛他，他也很愛很愛魚，他們本來有幾次可以見面的機會的，可是一次一次的錯過。魚的男友是一個志願兵，在一次軍事演習中，被炮彈擊中，奄奄一息的時候，他打了一個電話給魚，他告訴魚，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和她一起去看海，他說，只有大海才能見證他們的愛情，他要魚答應他，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大海，他會在那裡等她。

　　魚的男友死了一年了，這一年來，魚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她依然可愛招人喜歡。

　　魚告訴我們，今天，她才找到了呼吸。她是一條離開水太久的魚。藍雪非跟我說，她知道，眼淚就是她的水，她想乾枯掉自己。

　　魚曾經要藍雪非幫她記錄下她的感情，可藍雪非說，她只學會了如何描述自己。

　　果果蹲在魚的身邊，不說話，遞給她一張紙巾，魚沒有接，她直接摟住果果的肩膀，把眼淚和鼻涕都往他的毛衣上擦，果果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把手放在她的頭髮上很輕地撫摸。

　　這個黃昏，我們什麼話也沒有說，我們沿著沙灘一直走，一直走，沙灘很乾淨，只有身後我們走過的腳步。我們揀了很多很多的貝殼，直到黃昏掉到了海裡，我們知道，我們的少年已經老去，我們面對的是黑夜一般不可知的生活。

　　我唯一記得的是後來我給雪非寫的一個文字。

　　"雪非，你應該來看海的。你知道，我多麼希望你來。

　　雪非，我記得你說過，找個風和日麗的時候，你要和我私奔，放下所有的負擔。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小島。

　　雪非，你知道我找這個小島找了多久？用盡了我愛你的時間。

　　我終於找到了這片海，現在我可以用剩下的時間來愛你。

　　雪非，我很高興你來了，落霞如歌的時候，你來了。我相信你一定會愛上這裡的。

　　你看看這片海，多符合你的想像啊。

　　是珊瑚為你疊成的愛情堡壘。她們知道她們的生命是為了你這樣的女子，你這樣的愛而存在。

　　雪非，你還是那麼纖弱，你果然瘦瘦地來了。你說你要瘦到我可以一手抱起你，這樣，你就可以在我的肩膀上飛翔了，像一隻白色的海鷗，向著太陽。

　　雪非，你還是那個習慣。喜歡安靜，不喜歡太多的人。你要一個人住在天臺上的一個小房間裡，是的，是的，我明白。你永遠這麼安靜。

　　你笑著說，你必須懺悔這次逃離，你拋棄了一切，時光和記憶。

　　你微笑起來還是這麼好看，好看得讓我心痛。

　　那一刻，我的心是真的痛了。

　　你那麼瘦，瘦到我不敢去抱你。

　　瘦到我不敢看你面對大海張開雙臂，我怕一陣海風就把你吹走。

　　像風箏一樣。

　　我只能這樣緊緊地抓著你的手，抱我吧，抱我吧。

　　你知道，這樣很溫暖。

　　雪非，你站在天臺上看海，任海風吹拂過你的頭髮，我站在你身後，聞到了眼淚的味道。你伸出手指在潮濕的空氣中寫字--"飛"。

　　我知道，這麼做的時候，你的嘴唇一定是不動的，而海也變得安靜下來，潮水慢慢的退下去，回到了你心底最深的地方。

　　雪非，我總是這樣地看著你，我知道，你是真的愛上了這裡。你多麼欣喜。

　　這樣是幸福的，你看著海。我看著你。

　　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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