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看花，站著消逝(47)_唐朝

四十七

　　千面王一問，仿佛把老酋從另一個世界拉回來了一樣。

　　老酋繼續說道：

　　「柳老師，你知道洪豆豆得了白血病。」

　　老酋一提洪豆豆的事，全班都知道，很多同學也知道洪豆豆是老酋的女朋友，誰也沒料到老酋會在課堂上居然提起萬花豆，愣頭青心想：老酋真是瘋了。

　　「柳老師，你知道治好一個白血病人要多少錢嗎？少則一二十萬，多則七八十萬。」老酋自問自答地說。

　　「你的意思是洪豆豆家沒錢治病了？不會吧？她家的經濟條件很好的。治好她的病，需要一百萬她家裡也有的。」

　　千面王像是在安慰老酋，實際上她是在安慰自己，她很喜歡洪豆豆，在她心裡，洪豆豆就是一個天資極高，聰慧又很有個性和主見的小天使，自從千面王知道洪豆豆得了白血病，心裡很難過，像是眼睜睜看著一個美麗的天使折了雙翅摔下地平線。

　　她去醫院看過洪豆豆好幾次，她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洪豆豆家庭富有，只要醫學上有辦法，洪豆豆身體能挺過化療，骨髓配對能成功，就不會有生命危險，這次初三學生退出文學社，改選文學社副社長時，千面王提議依舊保留洪豆豆為文學社副社長，她堅信洪豆豆能重回學校。

　　老酋回答道：「洪豆豆有錢治病，可是許多人沒錢治病。當我知道洪豆豆得了白血病，我想知道什麼是白血病，就去網上查資料，我在百度白血病吧裡看到，中國有四百多萬白血病患者，其中大多數是兒童和青少年，有好多沒錢治病的人在吧裡發貼子求救，我感到很悲涼，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求救？但是，透過網路知道的是文字，是數位，是遠離自己的資訊，不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老酋頓了頓沉重地說：「洪豆豆剛住院不久，有一天上午我去看她，有一個長得很乖的小女孩叫小紅，也是白血病人，上小學三年級，成績很好，是班上的班長，小女孩常來洪豆豆病房玩，我也認識她，都熟悉了。那天上午我看見小紅哭著撕心裂肺的不停的對她父母說我不想出院，我想活！那女孩的父母是一對看上去有些蒼老的農民工夫婦，他們一邊流淚一邊硬背著女孩出院了。洪豆豆也含著淚在醫院的走廊上送她，我問洪豆豆是怎麼回事，她說小紅的父母己欠了好多債，房子都賣了，沒錢給小紅化療了，只有帶她回去了。我說，那不是回去等死嗎？洪豆豆對我說，是的，回去等死，在絕望的恐懼中等死，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就等著變屍體。」

　　老酋又停下來沉默了，全班也死一樣沉默，好像都在想，如果自己和那個小女孩同樣的命運，自己會是什麼感受。

　　才十來歲就知道生命到了盡頭，就知道自己將離開燦爛的陽光變成冰涼的屍體，一縷青煙中化為一壇骨灰，她不是不知道白血病能治好，她知道有活下去的希望，僅僅是沒有錢。

　　沒有那數起來會嘩嘩響的錢，她必須去死。

　　老酋的聲音又在沉默中響起：

　　「小紅的事讓我很震驚，可是，我當時認為這只是極少發生的事，不久，這種事又發生了，洪豆豆住院以來，我已經看到有五個小孩和小紅一樣的命運，沒錢治療了，必須回家等死。我親身感到什麼叫窮，什麼叫窮死。」

　　「你沒捐點錢給他們嗎？」

　　盜版西施突然輕聲地問了一句老酋。

　　老酋遲疑了一下才說：「捐了，可我那點錢有什麼用？」

　　老酋之所以遲疑，他是不想說捐錢的事，他的稿費，已斷斷續續給了萬花豆好多，讓萬花豆捐給了她的窮病友。

　　萬花豆告訴他窮病友如何感激的時候，老酋對她說，該感激的是我們傑出和辛勞的父母，讓我們生下來時，生命就有幸墊在厚厚的鈔票上。

　　老酋歎了口氣說：

　　「從此，我真切地感受到錢就是命。從此，我再也不願亂花錢，從此，我想掙比我父母更多的錢。為了自己，也為了別人。世界兩大首富比爾蓋茨和股神巴菲特把自己的幾百億美元，相當於幾千億的人民幣都捐了，他們自己生活富有而幸福，更多的窮人也因他們會掙錢有愛心而幸福。我可以捐錢給別人，但我不希望別人捐錢給我。拿破崙說過，給錢的手始終高過拿錢的手。智慧，富有，善良是人生的高尚境界，我陶醉於這個目標。」

　　老酋一講完，全班響起了掌聲，好像這是全班的共同的目標一樣。

　　千面王沒對老酋的發言評論什麼，只是對他笑了笑，這種笑，是老酋進校以來所見過的千面王最溫馨的一笑。

　　千面王看了看表說：

　　「下面，請最後一位同學談談自己對金錢的看法，李紅，你來談談？」

　　晃眼李宇春站起來遲疑了一下說：「柳老師，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