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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這神話有可能是杜撰的,對了,最初講這個神話的是誰呀。"大便提醒道。

  大家再去找這個源頭,源頭已經不見了,誰也想不起來。這更堅定了他們改綽號的決心。

  經過一番探討,大便被改成大師,因為從研究金庸的角度來說,他遲早是大師。不過後來有人不習慣叫他大師的時候,就叫大屎,在化學成分上與原來的綽號沒有區別。因為誰一再叫大便,他就會發飆,包括我們順口說去拉大便,都要改成出恭。

  小便恢復到原來的綽號,梁檔。我們覺得活檔案太重要了。

  狗呢,改綽號叫陽痿。原因有二,第一,他的本名叫袁偉,諧音。其次,他對男女聲色毫無興趣,我們懷疑他陽痿,甚至我們喊他陽痿他也不介意,因為他根本沒這根筋。

  然後拿到每個宿舍去公示,逼著人家改口,誰不改口就給誰白色恐怖。

  16

  我沒有把與左堤約會的具體情節告訴凱子。我覺得他的任務已經完成,剩下的要靠我自己了,我必須用自己的智慧和耐心,在征服中讓自己成熟起來。

  再打電話約左堤,再以心事重重的口氣,恐怕不會奏效了。我決定採用貼身的戰術。終於在教七被我逮到一個機會,晚自習時分我湊到左堤身邊,隔著一個座位坐下。

  "真巧呀。"左堤抬頭見是我,叫道。

  "是呀,太巧了,我第一次來教七晚自習,就碰上你,真的好有緣分。"我臉不紅心不跳道,是向凱子學的。剛才可是我費了半個多小時望風觀察後,才用書本占了這個的位置。

  "我確實不經常見你晚自習。"

  "是的,我經常在圖書館閱覽室,那裡打盹舒服些。"

  我們只能悄聲聊一會兒天,因為隨著學生的增多,教室裡倒越安靜下來,一點竊竊私語都顯得聲音很大。如此安靜而我又被夾雜在學生中,我很無聊,因為我沒有複習功課的習慣,也不知道該複習什麼。與左堤一起這樣坐著,我感到安詳又傷感,也不知道傷感什麼,於是我開始寫詩。我閉上眼睛,隨著傷感的深入,我的腦海中漸漸走出一個人來,我仔細分辨,是我媽媽。

  媽媽,確實是我傷感回憶的代名詞。如果不是這麼傷感而專注的回憶,我幾乎想不起來,哦,我還有個媽媽。作為農村婦女,她年復一年地勞作,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卻又無聲無息,像家裡的一張桌子或者一張椅子,你時時依賴卻完全忽略。她在家裡沒有任何地位,時時被我爸爸訓斥,經典的場景是,她經常才講出半截話,就被爸爸打斷。她沒有話語權利,陷入壓抑的屈辱的生活中。甚至,我也學會了用爸爸的口氣來打斷媽媽的話,同時,我也學會了用媽媽的壓抑來忍受生活,哦,好像只有我才是生活的受益者。媽媽的處境,在爸爸或者我看來,感覺自然,天經地義,奴隸社會畢竟也是正常的人類社會。

  有一年秋天,媽媽突然來到中學宿舍裡找我,她說她受不了,要跑到遠遠的地方去,遠離這個家庭。她來看看我,是因為不知道下一次要什麼時候才能看得到。我完全蒙了,才知道一個本來就很分散的家庭可以拆解得更分散。這一刻我感受到媽媽的力量:就像一隻朝廷的軍隊,平時任勞任怨以供差遣,你感受不到什麼,有一天突然造反了,足以把朝廷搞翻,你才發覺它的威力。我沒有勸媽媽,我覺得她離開是正常要求,已成定局。那一瞬間我想到的是,週末我再也沒有回家的必要了。那麼週末我應該去哪裡呢?媽媽走後,我呆呆地看著天邊的火燒雲,我覺得天邊很遠的地方有個溫暖之處。在我對世界沒有形成完整的認識之前,我一直想去很遠的地方,尋找一些什麼。而在我成年之後,我內心也一直生活在別處,我認為他人的生活才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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