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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要是能開金庸課,李老師肯定是國內金學第一人。"大便吃得很飽了,才有閒工夫摻和。

  凱子很有自信地看著李向陽,道:"不過我看李老師的煩惱並不只在金學上,你的內心有更深的痛苦。"

  後來凱子告訴我,你要徹底制服一個人,就要把他內心最深的痛苦挖出來,你看著他血淋淋的可憐樣,以後他就再也不可能對你發狠。這理論頗為殘忍,但似乎不無道理。

  聽了凱子的話,班長王大傻拉了拉凱子的衣服,暗示他不要在這個問題上追根問底。因為李向陽博士最近婚姻出了點狀況,這是我們系裡公開的秘密。我懷疑這也是他對我發飆甚至應邀出來喝酒的原因之一。

  李向陽和妻子王一波是大學同學,後來一起上了研究生,兩人的結合李向陽自詡為神雕俠侶,不食人間煙火,攜手踏步在學術論壇上,不亦快哉。由於對學歷過於執著,王一波在李向陽取得博士學位後,不甘示弱,暫時放棄了教職,考上了復旦的在讀博士。據說表面的原因是上海的空氣比北京的濕潤,有利於女人皮膚的保養,實際原因是王一波對她的博導過於崇拜。一般來說,有學歷饑渴症的女人不會在乎男人的年齡,更在乎男人的學術頭銜,這一點上李向陽沒得比,講師怎麼跟譽滿全球的博導相比呢?王一波向李向陽發出一紙學術論文般嚴謹的解約書,表示在婚姻問題上想改弦易轍。神雕俠侶的神話即將破滅,李向陽焉能不借酒澆愁!

  "男人如果有更深的痛苦,當然是為了女人了,這是千古的規律。"李向陽倒也不遮醜,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能寫出如此如此怦然心動的詞章,必然也是經歷感情的煎熬。"

  "哎,看來李老師也是個情種,情種肯定是世間活得最痛苦的,要想活得瀟灑,就得當那種把女人當衣服的浪子。"

  "哦,你的理論雖然比較粗俗,但並非沒有一點道理,可以商榷,可以商榷!"李向陽文縐縐地瀟灑道,他此刻多麼需要妻子如衣服的理論。

  後來大家都喝高了,又在草地上抽了會兒煙,亂七八糟地談了很多不屬於學術甚至比較流氓的話題,唯獨沒有談我的問題。

  第二天我問凱子後來有沒有談到減輕處罰的問題,凱子道:"哎喲,不用談了,你的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他自己還有一屁股屎擦不乾淨呢,懶得理你。"

  12

  進入初夏,一股強烈的氣息搞得人迫不及待地想幹點什麼。

  北方的樹木特別珍惜天暖的時節,像柳樹呀,槐樹呀,一開始抽芽,每天就迫不及待地生長,長得比誰都快,不像南方的草木那麼從容閒適--冬天的凋零把它們搞怕了。一直這麼長,長得夠大了,就往肥裡長,那麼碧綠肥厚的樹葉,使我想起諸如此類的話:時不待我!

  而北方的花兒也是這德性,長得跟北方村妞一樣肥厚,一見到那些花瓣,我就臉紅,它們總是讓我想起女性生殖器。這導致我每天不斷反省自己:為什麼想像力這麼流氓!

  這是個適合發情的季節。它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五味雜陳的往事。

  事情發生在高三,那時候我們像被獅子追趕的角馬,往一條叫高考的河流上狂奔,趟過去就安全,趟不過去就任人宰割吧。在狂奔的路上,突然間有一條VIP貴賓通道:學校有幾個保送名額。於是我憑著自己還算不錯的成績,某個榮譽稱號以及某些特長,十分僥倖地跳到貴賓通道,免試進入BS大學,可以高枕無憂了。於是在別人衝刺的時候,我可以到錄影場去看通宵了。這種奢侈的生活讓我十分不安,不但不安而且空虛。班主任為我安排了個任務:你也不能閑著,晚自習也要到班上,給有需要幫助的同學當諮詢老師。

  在輔導其他同學的過程中,我比較喜歡輔導女生,而輔導的女生中,我又最喜歡輔導一個叫錢淺的女生。她纖弱、白皙、沉默,十分符合我當時的審美。學習的過程中,微妙感情就漸漸發生了,這是無法避免了,這是班主任腦海的盲區。有一天,錢淺悄悄對我說:"以後你輔導其他女生的時候也耐心著點兒,她們老說,你跟我的時候講得特耐心,跟別人時特急躁。"這是事實。我說:"要不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學習,免得她們說閒話。"

  於是我們轉移到她家旁邊一個僻靜的閣樓裡學習,那是她跟她媽媽要求,找來學習的地方。這裡不但是個良好的學習場所,更是個培養愛情的地方。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親吻了她。我們在繁雜的數學方程式面前長久地吻著,吻到實在過意不去了,再回過神來把方程式解開,然後繼續親吻。那時候親吻是親熱的全部。後來我每教會她一個難點後,就停下來以親熱代替休息,那是難忘的一段愛情時光,甜蜜得像剛從樹上摘下的桃子,甜蜜芬芳。

  很多美妙的事兒,你以為僅僅是人生的初次熱身,實際上那是人生的絕唱。你再重複,已經不是那個味兒了,你永遠找不回來了。

  有一天我到小閣樓樓下時,被一個男人攔住了,他是錢淺的爸爸。他把我帶到旁邊的一家小吃店,在一張小桌子前對坐。他是個醫生,但是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殺氣騰騰的醫生,我覺得他去殺豬都很合適,所以我懷疑他腰間揣著兩把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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