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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我才恍然,對哦,這事要成了就是婚外戀。

  我記得住院的時候老江跟我說過,他上師範的時候發生了初戀,女的叫小惠。那個時代的愛情啊,兩人上街壓馬路是一前一後走的,不像現在並排了進退還摟成一團,走兩步扭頭吻一吻。八九年的時候,小惠家人要她嫁個有城市戶口的,那時老江是非城市戶口,小惠死活要與老江私訂終身。老江當時是學生會的主席,被推選去北京參加一個活動。小惠是反對的。老江在心裡鬥爭了幾日,最終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北京。臨走時說等我幾天,頂多兩個星期。可他一去竟是遙遙之期,家人催得很瘋,小惠心灰意冷下只得擇個日子遂了家人的心願嫁與他人。小惠出嫁三個月後,老江才灰頭土臉一身風塵地從北京奔回來,見了面兩人什麼都沒說,幽幽地抱頭長哭了一回。那些後悔的東西總是求繞也回不來的。

  老江當時敘述到這裡,沉沉地長出一口氣,歎出了九轉回腸的無限傷痛。兩情不能相悅總是人世間最纏綿悱惻的痛,人同此心,所以我也聽得挺難受,胸口有什麼東西沉甸甸壓著。

  小惠嫁掉後老江的朋友們就湯下面都搶著給他介紹朋友,再加上他帥得出奇,每時每刻都有女孩子尋死覓活對他窮追猛打,所以老江見過的漂亮女子實在多,排一排能繞美院一圈了。可他始終記著小惠,把別的女人當塵土。最後他偶然碰到了一個和小惠長得特別像的女人,也就是他現在的老婆林娟兒。

  老江那時一見林娟兒眼睛就發直,不幸的是林娟兒一見老江眼睛也一般地發直,兩人直直地對望了許久,沒幾天就直接成婚了。婚後老江才發現林娟兒以前結過婚,半年前卷去前夫多半家財離掉了。老江有些後悔,可當時林娟兒已經懷了他的小鬼。

  老江給兒子取名叫江日慧,取自兵法《六韜》中的「日中必慧,操刀必割」。是希望孩子以後一旦碰到兩情相悅的人,要有操刀必割的決心及時去爭取,不要重蹈他的覆轍。同時這名字也有紀念小惠的意思。但老江對妻子說日慧的含義是一天比一天聰明,他老婆被蒙得特開心。

  雖然他的這段婚姻有點稀裡糊塗,好歹也是婚姻,現在裡面突然來個範子靜,越發稀裡糊塗了。不過想想也對,老江這樣的男人誰不喜歡,又高大又俊朗,又一身書卷氣,範子靜這樣的兒童和他接觸日久喜歡上他是純屬必然。

  於是兩天以後範子靜來美院我就找了她。我說妹子,你別道德淪喪去勾引有婦之夫,到時候鬧個灰頭土臉大家都挺尷尬的。苗劍對你那麼好你卻裝雕塑,不如接受苗劍吧啊?人家再不合胃口,起碼是個處男。

  範子靜沒聽完就生氣了,怎麼你們每個人都要攔我,我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那時候我喜歡你你們要反對,現在我喜歡上他你們又反對,我就這麼沒有選擇的權利嗎我?愛情是不顧一切義無反顧的,我以為二哥只有你最瞭解我,會支持我,你太讓我傷心了。

  範子靜那麼一大筐的理論砸過來我還沒來得及應對,她又嗚嗚咽咽地哭起來了,我登時手忙腳亂那一個悔恨哪!又把女孩子眼淚惹出來了我真是欠K。看她哭得大珠小珠落玉盤我一時全盤倒向她,我說,他媽的,什麼有婦之夫,妹妹,我支持你把老江弄到妻離子散。

  說完後看到範子靜陡然間轉嗔為喜比四川的變臉還快,我就特別後悔,心想中了苦肉計了我。到時候萬一老江真的妻離子散了我是一號幫兇,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怎麼收得回來呢。

  我只好騙騙柳丁說,你妹被我「基本上」說通了,她說會回去好好反省一下。柳丁聽了用力地抱了抱我,親愛的你真有辦法,真是我的好兄弟。我被他抱得幾乎哭出來,要讓他得知其實是我「基本上」被他妹說通了他還不飛起來猛踢我。我委屈又心虛地說,親愛的,自己兄弟別客氣,小菜一碟。

  41

  那天晚上回到公寓看到多了張電腦桌,布奇在那邊用七零八落的組件搭積木。他說公寓裡沒電腦怎麼像樣,我們會跟不上時代的。其實他一個畫國畫的要什麼電腦,用膝蓋想也知道純屬娛樂。

  月亮出來的那一刻,我坐在窗邊慢慢地呷著茶,看著馬路上爬過去又爬回來的車子,從我懂事起,杭州的車子就在成倍地瘋長。小時候馬路上車不多,但跑得很快,老爸看到那些駕著桑塔納夏利的老闆手裡拿著磚頭一樣大的第一代手機耀武揚威的時候,就會遠遠指著他們說,看到沒有,這些資本主義的走狗。

  現在馬路上車多了,但卻跑不快了,一輛挨著一輛慢慢地爬,我眼睜睜看著城市裡的紅綠燈像山水畫裡的筆墨一樣四處生髮,燈火輝煌。那些桑塔納慢慢都變成了別克寶馬,手機也越來越小巧,我不知道是不是資本主義的走狗沒有計劃生育變成這樣的情景,還是說城市富足油水滿地亂流。反正這個世界已經電光縱橫了。

  布奇的積木已經搭完了,一台怪怪的電腦成型,主機沒有擋板,布奇說這樣散熱比較好,機子第一是不能發熱。電腦風扇的聲音很大,於是我好像看著一個沒有皮膚肌肉,只見內臟搏動的怪人在呼吸。從那天起,風扇的聲音陪伴了我們一個個晝與夜。

  後來布奇叫人來裝了寬頻,就能上網了,電腦上的所有費用他從沒要求我們分擔。我覺得外國人的生存能力確實比我們強,他會把自己畫的小品畫每個月寄回墨西哥去,放在母親的餐館裡賣,從此衣食無憂。不像我們是家裡四肢健全的寄生蟲,要銀子就跟老媽伸手,上了大學以後還越伸越勤快,有時很難想像爹娘的那點工資怎會如此經得住我的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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