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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石少華是生物課代表,一次他去老師辦公室送作業本,站在門外喊了一聲報告,裡面沒人答應,便推門而入。他來到生物老師的辦公桌前,放下作業本,準備離去,已經走出兩步,忽然覺得剛才好像看見了什麼,又轉身回來。

  他看見書桌上的一摞教案中,夾著一張露出一半的畫。他左右看了看,辦公室空無一人,便抽出那張畫,拿在手裡看。

  突然一聲悶響,生物老師進來了。石少華趕緊將畫從衣服底下塞進懷中,離開辦公桌。

  老師迎面走來,石少華客客氣氣說,老師,作業放您桌上了。

  老師拿著一卷手紙,手紙末端一段紙在空中飄揚,說嗯,好。然後把手紙放在教案上,沒有發現少了什麼。

  石少華忐忑地帶上門出來,衣服裡塞得鼓鼓囊囊。

  這張畫正是生物老師從馬占軍書裡擒獲的那張畫了夏文青裸體的畫。石少華把它隨時帶在身上,一想夏文青了,就拿出來看看。夏文青在他心裡烙下的深深印記,已無法磨滅。

  後來家裡給石少華介紹物件,一個他也不見,心裡只有夏文青。這張畫他一直悉心保留,直到和夏文青結婚,說起這件事兒,才把畫給了她。

  夏文青帶來了這張畫,讓員警看。

  已經泛黃的作業紙上,鋼筆勾勒出一副少女的形象。面孔依然清晰,從中能隱約找到夏文青今天的影子,而身體部位已一片模糊。

  夏文青說,現在看來,馬占軍用的鋼筆水比常愛國的好。

  員警問,你知道馬占軍給你的二十萬塊錢是哪兒來的嗎?

  夏文青,不知道,我去廚房倒水,他留下錢就走了。

  員警說,有個事兒你還不知道,殺手就是馬占軍,那二十萬塊錢是趙六給他的定金。

  夏文青聽完心裡一震,沒說什麼。

  好了,現在真相大白,可以結案了,員警翻著厚厚的記錄本說。

  然後點上一根煙,走到窗前,推開窗。

  窗外一片銀裝素裹,空中不再飄舞雪花,太陽掛在天邊,熠熠生輝。

  員警抽了一口煙,感歎地說,終於停了,這場雪好大!

  §辦證

  四好他媽病了。一種怪病。

  村裡大夫看完搖搖頭,說去縣裡看看;到了縣裡,大夫也搖搖頭,說去省醫院想想辦法;到了省會,第一人民醫院的大夫看了,沒有搖頭,說目前我們這裡的醫學水準尚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北京的協仁醫院治這個病,上個月我在那裡學習,見過一起這樣的病例,不知道治沒治好,學習一結束我就回來了,去那試試吧。

  四好所在的山村距離北京路途遙遠。先要先坐一個半小時拖拉機到縣裡,然後坐兩個半小時長途汽車到省會,最後再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才能到北京,這還是火車提速後的時間。

  四好問大夫除了北京難道就沒有第二家醫院能看這病了嗎?四好不願意去北京,倒不是因為錢的事兒,離北京這麼遠,四好是怕他媽經不起路途勞累。

  四好可是名震村內外的養鱉大王,自打中央對待農民兄弟的土地政策下達到這裡,他就抓住時機,承包了一片水塘,養起王八,年產幾十萬斤,月收入上萬元。城裡的有錢人愛說錢是王八蛋,四好的世界觀則是王八蛋就是錢,每逢王八產蛋時節,在四好眼裡,那一片片白花花的王八蛋不僅是王八的蛋,還是人民幣,要是賣到美國去就是美元,出口到歐洲就是歐元,如果能賣到聯合國——不給錢也行,只要聯合國的議員們用餐時能在四好提供的王八上打一條標語就行:聯合國安理會及常任理事國指定贊助商。

  大夫說有,美國、日本、澳大利亞和俄羅斯,都有醫院能治這病,中國就協仁一家。

  就地理位置來講,從四好家到俄羅斯要比到北京近,他們村就有好多人在中俄邊境上做買賣,每個週末都像住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還回趟家,看看老婆孩子,買張車票一個上午就到了。

  但鑒於目前國際局勢緊張,護照一時半會兒辦不下來,出趟國比去北京可難多了。自打9·11以後,各國都加強了對恐怖分子的防範,特別是一些發達國家,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對待發展中國家十分不理智,好像窮山惡水養育不出善良淳樸的人民似的,連那些打著報效祖國的旗號想去海外學習先進科學文化知識實則給自己鍍金思想還不算特複雜的學生都被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拒之門外。雖然四好帶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母親,但年齡並不是恐怖主義的障礙,中國歷史上不就有個雙槍老太婆嗎,殺人效率是別人的兩倍。

  四好心裡盤算著,既然出國這麼費勁,不出不就完了嗎,大不了上北京,中國的首都,祖國的心臟,申奧的時候不是還喊過「北京歡迎您」呢嗎!

  四好帶著他媽來到北京。

  走下火車,四好媽呼吸了一口北京的空氣,感歎道:這火車就是比馬跑得快多了,昨兒一早還在家呢,睡了一宿,今兒個就到首都了,要是李隆基那時候也有火車,楊貴妃吃荔枝就不用把馬累得半死,費那麼大勁了。

  此次看病之行是四好媽第一次坐火車。她是土生土長的村裡人,這輩子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省城,一共有三次。第一次是和四好他爸結婚,兩人去趟省城就算度蜜月了,在省城扯了塊花布,回來做了件褂子,穿上村裡人都說時髦。第二次是那年四好他姥爺患肺癌在省城住院,她去照看,待了五天,結果姥爺醫治無效,與世長辭了,她就跟著屍體回來了,這次沒扯花布——已經向中老年婦女的行列邁進了,穿得花裡胡哨讓人笑話,只扯了塊白布,蒙在四好姥爺身上。第三次是四好帶著她來省城看病,這的大夫卻說看不了,於是有了去北京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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