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在你心上流浪 | 上頁 下頁 |
六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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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全是。」蘇曉柏低下頭,盯著手裡的杯子,「是她害得我這麼自卑,連愛一個人都覺得底氣不足。姐,你知道我為什麼討厭關雅陽嗎?因為他太優秀了,在他面前,我感覺自己灰暗得什麼都不是……」 耍那些極端的手段,甚至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也都是因為自卑和危機感嗎? 胃裡一陣痙攣,習慣性地疼到她手腳顫抖,但是原飛魚卻坐著沒動,只是別過頭去,隱忍地咬緊下唇。有一些在喉嚨裡打轉的話,那句,曉柏,其實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人是我,你會有今天,全部都是我害的……這種話,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夏日的正午,水族館售票處外還排著長龍,關雅陽將車停在馬路對面,坐在車裡看著當初不經意瞥到原飛魚的那個窗口。窗戶是開著的,裡面有些黑,大概是沒有人在的,他這麼猜想著,這個時間,原飛魚應該跟鯊魚或者海龜們在一起,或者又頭頂著花環,為哪位浪漫的男士向女朋友求婚。 他有些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好像心傷過一遍又一遍之後就變得麻木了,並沒有四年前那樣的鮮血淋淋,反而能讓他冷靜的思考一些東西,思考他和她之間的感情,從八年前到現在,十八歲到二十六歲,甜蜜的時光遠沒有痛苦的時光多,那麼這樣的感情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他趴在印有BMW標誌的方向盤上,靜靜罷考著這些問題,就這樣度過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天慢慢黑下來,水族館裡的燈次第滅了,工作人員陸續走出來,又過了-會兒,穿著T恤短褲的原飛魚跟值夜的工作人員揮手說再見,走進他的視線中。 他發動車子,將車子掉了個方向,停在原飛魚身邊,搖下車窗.表情冷冷地說:「上車。」 原飛魚愣了一下,看清楚他的臉,心臟陡然漏跳了一拍,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 「放心,我不會糾纏你,只是有些事情,你有知道的權力。」關雅陽伸手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又加了一句,「我帶你去看一個人,我想那個人也一定很想念你。」 原飛魚沒說話,但是看著在她面前打開的車門,儘管有些猶豫,但是最終還是坐了進去。 車子慢慢發動,在平緩的馬路上向前行駛,車窗外透進來的風,撩起他們的發,在空氣中舞動,關雅陽沒再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的開車,原飛魚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氣氛,只覺得若是再沉默下去,她一定會窒息的,於是低頭攪動著背包帶,小聲打破寂靜。 「你想帶我去見誰?秦樂嗎?」她第一個想到的確實是秦樂,而且也只有秦樂,在這個城市中,他們共同的朋友很少,若要認真去算,一隻手的手指數目也會被嫌棄太多。 「不是秦樂。」關雅陽的視線落在前方,天雖然黑了.但是這條道路被路燈照耀得很明亮,路上行人車輛很多,有些吵鬧,可是卻會讓人無端的覺得寂寞,「秦樂……」他本想跟她說一些關於秦樂的狀況,但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麼說。 「你見過秦樂了嗎?」原飛魚整個人側過身去,有些緊張地盯著他,「她現在怎麼樣?」 —— 怎麼樣了?若只是變得成熟了,還比較好說一點,現在她的狀況要怎麼形容,生下如死?行屍走肉? 「她……不太好。」思索了半天,最後他也只能這麼說。 「她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原飛魚頹然地坐好身子,臉色慢慢變得慘白,「她一向最討厭別人騙她了。」 關雅陽側了側頭,看了原飛魚一眼,她蒼白的臉色讓他微微有些心疼,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說的都是事實,他也實在說不出「她消氣之後就會原諒你的」、「你們畢竟是那麼多年的朋友」,這樣冠冕堂皇的話。 欺騙這種事情,就是因為是那麼多年的朋友,才會覺得受傷很深,因為有感情存在,就像他們兩個之間,他也無法否認。自己得知被她欺騙後的憤怒和傷心,全部都是因為,說謊的那個人是他所在乎的人。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就算對他說一萬句謊言,他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感覺吧。 車子一路行駛到城外,霓虹和繁華漸漸被拋在身後,前方的路越來越寬敞,人也越來越少。路過城郊的一家花店,關雅陽下車,買了一束康乃馨遞到原飛魚手上,原飛魚怔然,看著關雅陽冷冷淡淡的表情,又低頭看了看手裡花,隱約覺察出這花並不是給她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漸漸覺得有些緊張,握著花的手心,慢慢沁出細密的汗珠。五分鐘後,他在護城河旁停下車。 S城在古代是十分著名的軍事要塞,城外的護城河據說是春秋戰國時期遺留下的,後人經過反復加固維修,才保存到今天。護城河河面很寬,河水環繞著S城,綿延了幾公里,兩岸種了垂柳,修了花圃,景色很美,河對岸是一大片天然的草地,天氣好的白天,會有成群結隊的人來這裡野炊或者戶外燒烤,夜晚雖然人跡稀少,但晚風徐徐,花香撲鼻,也別有一番寧靜悠然的意味。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原飛魚問話的時候關雅陽已經下了車,她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慌忙跟了過去,一直走到一顆柳樹下才停了下來。 「她就葬在這裡。」關雅陽雙手抄在西裝褲的口袋裡,面容肅靜看著靜靜流淌的河面,慢慢開口:「吳玉菲,在XXX監獄服刑十四年,編號為3721,五年前去世,去世前曾簽署遺體捐贈協定,將遺體捐贈給當地一家醫學院,後來醫學院領導根據她的遺願將她的骨灰撒在S市的護城河裡。」 原飛魚手上的康乃馨陡然掉落,花束摔在地面上,花瓣零落一地。她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被夜色染成暗褐色的河水,也不知道是在詢問關雅陽還是在詢問自己:「她……她已經死了……」 「我本來想為她立塊碑的,但是想一想這種事似乎應該由你來做,畢竟你是她的親生女兒。」關雅陽站在柳樹下,柳枝被風吹起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聲音雖然是淡淡的,但是眼神卻隨著夏日的風慢慢柔和下來,「據監獄的工作人員回憶,她去世的時候不准任何人通知家屬,隨身的遺物全部送給了同監獄的女犯,是笑著離開的。」 不許任何人通知她,卻要求將骨灰撒在她所生活的城市的護城,她肯定是覺得護城河包圍著城市,她的靈魂就能隨著河水一直繞著城市奔跑,總有一天她能見到她和曉柏,並且永遠守護在他們身邊。 無力地跌坐在河堤上,原飛魚終於捂著臉大哭出聲:「媽……」 看著她柔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抖動,關雅陽的心即有莫名的不忍,很想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安慰她,可是最終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一旁以一個旁觀者的立場,靜靜看著她,守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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