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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正在舉目四望的時候,就聽見超市廣播響了,「趙真顏小朋友,趙真顏小朋友,你的家長在服務台等你。」

  趙真顏氣急敗壞地找到服務台,只見顏昇正笑盈盈地等她。服務台員工還替他著急,「你女兒多大了啊,找不找得到服務台?」

  「這個就是。」顏昇躲過趙真顏掄過來的一隻胳膊,笑著拉著她跑開了。

  廚房是從未經煙火的樣子,連爐灶的點火頭都是新的。

  趙真顏找不到醬油,顏昇高一些,就打開頂櫃在裡面找。一個不小心,被門邊的五金件割了手。

  很深的一道口子。

  他擰開水龍頭,在水下沖著傷口。

  趙真顏仔細看過那個肇事的五金件,上面有一些鏽跡。她不免擔心起來,「會不會破傷風?需不需要去醫院打個針?」

  顏昇已經把創可貼貼上了,滿不在乎地說:「別大驚小怪,破傷風這麼容易得,人類都滅絕了啊。再說,我從來不去醫院的。」

  「你身體這麼好?」

  「我媽就是醫生啊,還有我說了你別笑話我,我一去醫院就緊張,不知道為什麼。」

  「什麼怪毛病!」她嗔了一句,已經把面盛好。

  趙真顏把一大碗雞蛋豬腳面線端到桌上,笑盈盈地對顏昇說:「簡單了點,不過面的意頭好,你必須吃完!」

  顏昇一臉愁苦,「那你也不用下半斤麵條吧。」

  「我和你一起吃。」她真的餓了,分了一小碗過來。

  兩人倒是很快就吃完了。

  洗碗的時候,發現洗碗巾和洗潔精都沒有。

  她只能燒了熱水,燙去碗裡的油。

  光榮負傷的顏昇同學在一旁看著,忽然聽見她說:「你還說要請示家裡那位,可你每天只向自己請假,向自己銷假,累不累啊?」

  「我……」

  「我在酒店都看到了,你這只有書房的燈亮著。別告訴我你們秉燭夜讀。」

  「你想說杜衡出差了。」她目光如炬。

  杜衡去日本了,挑明瞭說跟另一個男人去的。這房子並不是他日常的居所。

  這兩點原因,就能解釋趙真顏看到的現象。

  但顏昇不準備告訴她,只是簡單地說:「是出差了。」

  趙真顏放好碗,用一種揭穿一個撒謊小孩的眼神看著他,「你同事都從來沒有見過她……顏昇,你一定是欺負她了。她或許在哪裡等你接她回來呢。」

  顏昇心說,不是這樣的。

  但關於他的婚姻現狀,他是一點都不想提的。

  趙真顏自嘲道:「我管那麼多幹嗎呀!我還趁她不在家跑過來呢,這算不算又當婊子又立牌坊?明天你再去找她回來吧,過完今天。」

  「過完今天?聽得我心驚肉跳的。我們,總還是朋友吧,總還是……親戚吧,平時就像這樣偶爾聊聊天,不犯法吧。」顏昇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不是嚴肅的,是有些可憐的樣子。

  趙真顏還是怕見到顏昇皺眉的樣子,會讓她喪失原則。

  「我想喝茶。」她終於硬起心腸說。

  顏昇馬上在櫥櫃裡找茶葉,倒水。

  「小心水別碰到傷口。」趙真顏跟在他後面提醒。

  顏昇轉過身來的時候,她想攥住他的手,卻握到茶杯。水濺在她的身上,濕了一大片,燙到皮膚,她也不覺得。他們之間只隔了一個茶杯的距離,顏昇甚至能感覺到趙真顏的呼吸落在了他的前襟上。

  她看著他,沒有任何表情,正是最動人的時刻。況且她已經在那個早晨完成蛻變,她的眼睛裡始終含著水,猶如西湖水含煙。

  趙真顏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你上次抱我是10年前了,在陽朔。我一直懷念那種感覺,後來再也沒有了……顏昇,可不可以?」

  顏昇有些不知所措,鬆開了茶杯。

  「就像對親人、朋友一樣,也不行嗎?」本來兩隻手握著的茶杯,現在被趙真顏一隻手捧著,在輕輕顫抖。

  顏昇無奈地說:「你難道不知道,就是因為不能像對親人、朋友一樣,才不行。」

  趙真顏的肩膀沉下來,在她要轉身的時候,他終於用力把她攬過來。

  顏昇的、寬闊的、溫暖的懷抱。趙真顏哽咽起來,「十年了。」

  其實在那個和他發生關係的不堪的夜裡,最後,他也是抱過她的,但她不承認那是擁抱,那不算是。

  顏昇肩頭已經被趙真顏的淚水浸潤,他把臉埋在她的長髮裡,用力箍緊了她。她手中的茶杯甚至硌得他疼。

  良久,趙真顏掙開顏昇,笑著說:「顏昇,謝謝你。」

  趙真顏抿了一口一直端在手中的茶——雖然已經灑得所剩無幾,然後學著顏昇當年的神情和語氣說:「怎麼這麼苦?」

  「會嗎?」

  「會,有沒有糖?」

  「我這還真沒有。」他歉疚地說。

  「巧克力也行。」她不依不饒。

  「那我去給你買,外面有便利店。」顏昇走到門邊,發現趙真顏進來的時候連門也沒關嚴,笑著回頭說,「你等我,就一會兒。」

  她也回他以微笑,「好,我在這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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