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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他剛過來幾天,沒有人知道他住這裡。他頭腦裡的第一反應是——是她回來了?

  顏昇在這個想法的促使下,一個箭步就跨到門邊,拉開門,臉上是遲到的柔情。他想好了,這一次,他依然要抱住她,再不放她走。

  門打開的時候,一陣風倏地鑽進來,他聞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門外站的,是杜衡。

  顏昇明白了啞巴的心情——他滿腔的情緒,在瞬間灰飛煙滅。

  杜衡的身後,是3個大號行李箱。她自顧自地進去,環顧四周,道:「這房子不錯啊,客廳、飯廳、起居廳,還雙主臥,還看海的,看來你真準備長住下去了。」

  顏昇站在門邊沒動,有些頹然地說:「我們不是說清楚了嗎?」

  「可我改變主意了。」杜衡帶著一個等待邀功論賞的笑容,「我決定,不分手了。你去哪我去哪。你看,我把家當都搬過來了。你也太狠了,昨晚居然不接我的電話,我還是問了你媽才知道你住哪。」

  她微笑著站定,似乎等著他的擁抱。

  顏昇一直站在門邊,他此時只有一件事裝在腦子裡,就是要去找趙真顏。因此他伸手把杜衡的行李提進來,說:「我有要緊事,你先在這裡休息吧。回頭我再陪你找酒店。」

  顏昇顧不得杜衡已經杏目圓睜,他頭也不回地沖進電梯。

  4

  趙真顏的手機開始被她調成了震動,然後又被調成無聲。

  從早上9點33分開始,那個陌生號碼的轟炸就沒有停止過。

  但是她接了又可以說什麼?

  「我恨你!」抑或「我原諒你。」

  關鍵是,她既恨不起來,也沒辦法原諒。

  如果今天不是實習的最後一天,不是記掛著「有始有終」這幾個字,她此時一定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想。

  但來了還不如不來。

  負責會務的姐姐望天長歎:「真顏,你把雙面的材料都只印了單面!」趙真顏再按下影印機,發現又忘了把A3紙調回A4紙。廢棄的打印紙越來越多,滿地廢紙堆積,一如情緒。廢紙可以用碎紙機處理,頹廢的情緒卻找不到「碎情機」。

  綜合處有幾份檔送簽,趙真顏拿去給主任秘書。秘書給她指出來,「你是不是把兩份文的簽字頁夾反了?」趙真顏一看,果然如此。可以算是她師兄的秘書說:「小趙,在領導身邊,工作能力其次,工作細緻第一。」趙真顏唯有點頭,愣愣地不接話,弄得秘書一直在檢討自己是不是太嚴苛。

  隔壁辦公室的大姐大談特談其「海歸」外甥,趙真顏聽得恍恍惚惚,直到大姐把著她的手問:「怎樣?」她還沒清醒過來,嘴裡含糊著回答說:「好,很好。」大姐素來把天下單身男女視為社會不安定因素,見此刻又要成功掃除兩個,開心得臉上堆滿「括弧」。

  開完會的小徐沖到趙真顏座位旁邊,「你昨天帶回去改的《全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未來三年展望》,寫好了沒有?下午要提交辦公廳了。」她如夢初醒,「我……我忘在宿舍裡了。」其實她根本沒有改,此刻只有硬著頭皮,為頭腦裡紛繁蕪亂的想法疏導交通,開始「展望」。她的研究方向是偏宏觀經濟的,平時可以隨意堆砌出大段冠冕堂皇的語句,但此刻一無頭緒。

  她看了一眼手機——那機器正被耗盡最後一點電量,螢幕霎時黯淡。

  中午,趙真顏接到舍友打到座機上的電話。

  「真顏,你上哪惹的風流債啊,一帥哥賴在我們宿舍不走。我歡迎他不走,可我沒法在一個帥哥的注視下睡午覺。我能不能把你實習的地方供出來啊?」

  「你在哪打的電話?」趙真顏聽到那邊聲音細瑣。

  「洗手間。」

  「如果你告訴他,你晚上就給我收屍。」

  「呸呸呸……那他如果一直不走,我們晚上怎麼辦?你又去哪?」

  「過了11點,叫值班的上來清人。」

  「那你呢……」

  「別管了,記得,不許說。」她聽到有電話打進來的聲音,迅速收線。

  她拍了拍電話的叉簧,努力聚集起喉嚨裡所剩無幾的甜美因數,「您好。」

  趙真顏的宿舍在七樓,仍然倚山,卻不是當年的那一處。

  房間不大,四套床、桌、櫃擺下來,中間的過道就有些狹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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