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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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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之聲』廣播電臺現在開始為您播音。」這句片頭是趙真顏的聲音,每次一聽到,袁陽就像打了雞血一樣。 趙真顏在廣播裡的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有一種訓練有素的低沉感。偶爾,她的前鼻音和後鼻音發得不太標準——這幾乎是本地人的共性,所以也不算大礙。 從顏昇家奪門而出之後,趙真顏存心避著他,把領操都辭了,他們幾乎沒有再在任何場合遇見過,他只能聽到她的聲音。 他就守著袁陽的小心事,在她的聲音裡,走出教學樓,走進宿舍,走進食堂,走向球場,走向小賣部…… 趙真顏也的確只是袁陽的小心事,她並沒有轟動性的美,只是有些所謂的特長——可這個學校有特長的人多了。 袁陽十分滿足這種沒有對手的狀態——他一直在強調趙真顏很特別,很有味道,是一般人輕易發現不了的。 顏昇不置可否——他從來沒覺得她哪裡特別,哪裡讓人感覺驚心動魄。直到有一天午飯的時候,在擠了幾百人的喧鬧的大食堂裡,他看見趙真顏和舞蹈隊在趕排參賽的節目。 他們學校的食堂和禮堂是合二為一的,舞臺就在食堂一側。開晚會時把桌椅一收,就是很大一片空地,學生們再帶著自己的凳子進來。 此刻,趙真顏就在離他不遠處的舞臺上排《草原上的巴格措達》。她翻了一個前翻,再是一串「探海」,然後跑到舞臺中央,配合舞蹈的情節,遠眺前方。 這一刻,她不再是嘲弄或者憤怒或者委屈——這是他們重逢後她展示給他的所有表情。這一刻她的五官都舒展開來,美妙得仿佛要變成一幅畫。 顏昇忽然覺得——趙真顏的確很特別,原來她沒有表情的時候,最好看。 趙真顏和很多跳舞的女孩子一樣,長得十分恬淡,淡淡的眉眼,乾淨得很。如果笑或怒,她的五官就壓不住表情。 但如果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她的五官就是一幅畫,讓人想起丁香、茉莉或者別的什麼植物,想起仕女圖,想起沉睡初醒的雲天。 當十六七歲的顏昇意識到這一點時,有些不知所措。他低下頭匆忙地扒幾口飯,又抬起頭飛快地朝舞臺看一眼,心裡沒有什麼喜悅,反倒有莫名其妙的驚慌。 當音樂漸息,趙真顏從肖凱的肩上跳下來,吐了吐舌頭,沖老師一笑的時候,姿色又變得很平常很平常。 一群伴舞中的陳艾看到了顏昇,一等老師說結束便迫不及待地喊:「顏昇,幫我占個座!」 顏昇像做錯事一樣慌忙把頭正過來,裝作沒聽見。他靜了兩秒,對已經吃完飯、正在陶醉地看向舞臺的袁陽說:「吃不下了,我們走吧!」 下午,顏昇正和前排的女生討論一個方程式,陳艾跑過來敲他的玻璃,示意他出去。 他和陳艾是初中同學,他們一個是班長一個是副班長,家裡又挨得近,高中正好也在隔壁班,因此熟絡一些。 「我們下周要去省裡參加文藝匯演,怎樣?要不要我給你帶什麼東西?」陳艾純粹是沒話找話說,去省城不過4小時的車程,能有什麼特別的東西。陳艾的話無非是要傳達兩個意思:一是我要去代表學校比賽了,二是我惦記你。 但顏昇從話裡聽出了別的含義,「就你們那個難看的舞嗎?還整個隊都去?」 「去你的!什麼叫難看?」陳艾半嗔半喜。 「去多久啊?」顏昇漫不經心。 「一周。其實彩排加匯演也就4天時間,還有幾天老師說帶我們在周邊玩玩。為這個,我還特意找我媽申請了200塊錢。」 「有什麼好玩的?」 顏昇即使是皺眉,都讓陳艾覺得心跳加速。她停止了這個讓他不感興趣的話題,想一想還是問道:「上周我回家的時候,好像看到趙真顏從你那個單元跑出來。」 「誰知道?她神經兮兮的。」顏昇當然不想把這個複雜的家庭故事告訴她。顏昇的輕描淡寫再加上撇嘴的動作,足以讓陳艾誤解成一個表白遭拒的故事。 她有幾分高興,「那,等我下下周回來再見哦!」 當你對一個人不在意的時候,世上就沒有他;當你開始留意一個人的時候,就會發現關於他的話題無處不在。 顏昇回宿舍的時候,有人正笑著對肖凱說:「你可要把『手感』照顧好,不然袁陽會教訓你的。」 肖凱在上鋪整理著衣服,笑嘻嘻地說:「我還是和『手感』保持距離好,不然袁陽更要教訓我!」 顏昇不解地問:「什麼『手感』?」 「嘿嘿,就是那個跳舞的趙真顏啊。肖凱說別看她瘦,其實是骨架小,該有的一點不少,托起她的時候很有手感。」 肖凱緊張地探頭,看袁陽有沒有回來,「噓,在我們宿舍說說就好了,不要傳出去。」 顏昇的臉色已經開始沉下來,「在我們宿舍也不要說!那麼難看的女生,有什麼好討論的!」 眾人噤聲——雖然平時一起嘻嘻哈哈,但礙于他是班長,在老師面前也吃得開,他認真發話的時候還是或多或少要跟著他一起認真。 「手感,手感,這就是黃片看多了的後遺症。」為了表明自己絕不是站在私人立場,顏昇義正詞嚴。 等他拿好東西走了出去,有人小聲說:「『手感』挺能的啊,又多了一個堅定的擁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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