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茗紅菱(102)_鮑爾金娜

一零二

　　「我也說不清楚。」唐紫茗有點煩躁地把腳上的拖鞋甩出一米多遠。「我本來可以跟他談戀愛的，但是我沒有，因為我覺得我並不真正喜歡他。可是，我也不能確定我做的對不對。」唐紫茗想起葉勃朗，傷感地歎了一口氣。

　　「算了，是不是沒聽明白？不說了。哎媽，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談戀愛了嗎？」

　　「當然沒有，我們那個年代！我要敢談戀愛你姥爺還不得把我腿打折？」章文熙歡快地笑了笑。

　　唐紫茗撇撇嘴。「那你就不想？」

　　「不想。那是壓抑的年代。人們都晚熟。我更晚熟。」

　　「那我咋這麼早熟？」

　　「隨你爸了吧？」章文熙抬起眉毛做了個怪態。

　　「……」

　　「寶貝，你聽我說。」章文熙嚴肅地坐直身子，系緊睡袍的腰帶。「愛情是個好東西，但絕不是說有就能有的。你現在正處於愛情的蒙動期，對異性產生好感很正常。但你要明白，那種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不管多瘋狂，僅僅是好感而已，離愛情還有很遠。真正的愛情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只有激情就可以。真正的愛情除了激情還需要親情和友情，需要責任感，需要寬容，需要相互尊重和理解，需要忠誠和穩定。最好能昇華為婚姻，最終的目的是能夠白頭偕老。」

　　唐紫茗被母親這段淡淡的發言給深深地震了。

　　「等一會兒，我要用筆記一下！」她認真地站起身要去找紙和筆，被母親一把按住。

　　「我不是在給你上課，只是在以一個失敗的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一個事實。這就是為什麼你們不適合太早戀愛，因為很多事情必須等你成熟之後才會懂。可能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懂。」章文熙說完，表情流露出一點克制的惆悵。

　　唐紫茗不知什麼時候又積攢了兩眼眶的淚水。她突然撲上去摟住母親的脖子，把章文熙勒得呼吸困難，費了好大力氣才逃出來。

　　「閨女，咱冷靜點，媽媽話還沒說完呢。」

　　唐紫茗擦擦眼睛，恢復了頑皮的樣子。「大師，說吧，回頭我都記到本上。」

　　「葉勃朗是個好孩子，不過不適合你。你的決定是對的。」

　　「什麼！！」唐紫茗目瞪口呆地看著章文熙。「你……你怎麼知道……」

　　「我發誓我絕對沒看你日記，也沒跟蹤你。」章文熙趕緊大聲說。

　　「那……」唐紫茗又驚又窘，一時語塞。

　　「別忘了我以前是個優秀的班主任，熟讀《青少年心理學》。」章文熙故作神秘地擠擠眼睛。

　　唐紫茗很想就班主任這個偉大的職位諷刺母親一下，可是她還處在突然而至的尷尬中難以自拔。只好拿鼻孔哼了一哼。

　　「戀愛中的小女孩，總是以為自己偽裝得特好，其實一眼就能看透。」章文熙露出「過來人」的特有笑容。「外國有個作家說過，有兩件事你永遠瞞不住：打噴嚏和陷入愛情。」

　　唐紫茗因為被看穿和無力反駁而無比窩火。她此刻有點恨自己的母親，又不知怎樣表達自己的恨。（應該是逗號）只好傻呆呆地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不過我很高興，我的寶貝很成熟，自己解決了這個問題，沒有草率地去為了談戀愛而談戀愛。媽媽為你感到高興。我相信我的女兒以後肯定能擁有美好的真正的愛情。」

　　說完這話，章文熙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本燙金的黑色日記本。

　　「幹什麼？」唐紫茗疑惑地問。

　　「給你念一段話。聽著啊，嗯嗯……」章文熙清了清嗓子：「我有很多很偉大的計畫。我要你美麗，有教養，更重要的是善良。我要你被讚美，被關愛，被尊重。我要你過快樂而實在的生活。但是，我也祈禱著上蒼，在適當的時候讓你悲傷。至於愛情，如果你們真心相愛，我樂於見到你嫁給百萬富翁，但我更寧願你是快樂的窮人之妻，甚至成為人格高尚的老姑娘。」

　　唐紫茗托著下巴，眼神有些癡：「寫得真好……」

　　「其實不是我寫的。」章文熙臉上流露出小孩子抄襲作文得滿分之後的得意摻雜不安。

　　「那是誰說的？」

　　「上次和你一起看《小婦人》，裡面母親的臺詞，我記下來了。」

　　「怪不得感覺有點熟，原來是抄的，哼。」話雖這麼說，唐紫茗還是再一次上前勾住母親的脖子。

　　「媽，我感覺好受多了。謝謝你。」

　　章文熙這次沒有再掙扎，她緊緊摟住女兒，輕聲說：「我愛你，寶貝。」

　　「真肉麻……這不是逼我麼……我也愛你，行了吧。」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