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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爾朱灝十指交疊,笑意擴散開來,但沒有打斷她。

  「你們父子都很細心,負責,在旁人看來有一些冷漠,實際上只是把溫情儲存起來專門給認定了的人。頭腦好,不管感不感興趣,只要決定了的事都會做到出類拔萃。」

  看她的茶碗快空了,爾朱灝靠在椅背上的上身重又直起,為她準備下一杯。

  「有事業心,但不重。有同情心,但不濫用。雖然沒有見過您的太太,不過我猜您一定很寵愛她,並且您的兒子也繼承了這一點,極度寵愛自己的妹妹——在您家裡,男性寵愛女性是一種慣常現象吧。」爾朱灝終於笑了出來,「你居然連撲克牌都不用,就直接報出了占卜結果!」

  「如果有說錯的地方還請海涵。」

  「不,一點也沒有。」爾朱灝說,「雖然我並不喜歡掩飾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不過一下子就被看透到這個地步還真是匪夷所思!」

  夏語冰的笑意淡了下來,不聲不響地喝完剩下的茶水,輕輕放在桌面,「您的茶這樣香醇,我可以篤定地說一句,令郎沏茶一定有過之無不及。」

  爾朱灝笑起來,「他不會沏茶,嫌它太清苦。要煮也是奶茶,並且只泡給喜歡的人喝。從小就是這樣,但凡家裡來客人,他只挑看得喜歡的招待。」

  夏語冰依然淡淡地笑,不知為何心裡卻像剝開了糖衣的藥丸,一時之間苦得不可開交。

  「原來是這樣,那倒不太像您,對一個下雪天來參觀的客人也如此體貼入微。我該告辭了,真是謝謝您。」

  踏著冰冷的積雪,凍得幾乎麻木的雙腳將輕微的刺痛感傳達到大腦,在只剩下寒冷的觸覺中,身體深處有個地方卻散發著暖意,不是因為那三杯茶,也不是因為那幾句話,是因為剛剛作下的決定。

  桐在做什麼呢?纁在做什麼呢?夏語冰終於體會到那些用跑得遠遠來理清思緒的人的良苦用心,站在異國的冰天雪地裡,想起過去——甚至昨天的人,和事,忽然就像置身事外的第三者一樣平靜。

  是的,置身事外。

  將背包甩上肩,伸個懶腰,夏語冰沿著還沒被積雪覆蓋的來時的腳印邁開步子。用不了多久這裡就會一片潔白,她來過這裡的痕跡也將隨著消失不見。

  前面的路還很陌生,走過的卻也不想回頭去看,只有腳下所踩的土地才令人有真實的歸屬感。明天是未知數,昨天已經定格,只有這一刻才是真真掌握在自己的決定之中。在今天之前認識的那些人們,你們在做什麼呢?

  ……

  我在做什麼啊?

  伸出手指撥了一下躍動的火苗,爾朱纁撐著下頜百無聊賴地想。早知道就不和韓樂瑜一起出現了,死妹跟他說只不過是同學之間聊天跳舞的派對,是個屁!那根本就是宴會級別香檳酒會,看到他一身便裝地閃亮登場,後面還跟了位對這種雲鬢香襟的場面滿臉無所適從表情的韓樂瑜,爾朱靜嘴角都快驚咧到耳後根去了。

  任柏舟倒是表示可以借禮服給纁,不過韓樂瑜一時半會是找不到合適她身材的衣衫了,那種情況下他當然拒絕,然後這兩人因為衣裝太過「另類」,理所當然發配到客席上,遠離舞池和社交圈。爾朱纁一邊吃東西一邊看向舞池中的爾朱靜,她一手扶著任柏舟翩翩起舞,目光越過他肩頭朝自己惡狠狠地剜來——除了那身衣服,渾身上下真是看不出半點淑女樣子。

  宴會進行到後半場,夜色來臨後全場熄燈點上蠟燭,這才緩解了因為衣著尷尬引來的四面八方的目光。

  爾朱靜找個機會把他拉到僻靜處,「語學姐人呢?!你膽敢帶她以外的女孩子來,你找死啊!」

  說了一百萬零一遍的結果爾朱靜依然記不住,而纁也懶得再重申一次給她聽了,「她臨時有事去了外地,至於韓樂瑜我們只是在路上碰到而已。」

  「你確定?」

  「廢話!」

  「可是別人不會這樣想,你又不能一個個去解釋——這會惹來多少閒話你知道嗎?」

  「那又怎樣,難道我為了活在別人口頭的清白裡就得像個禁欲主義者?」纁甩下爾朱靜和一句話,從角落的陰影裡走出來。

  當時這麼說,是因為他太小看了輿論的力量以及自己在伯樂受矚目的程度。跳舞跳累後所有賓客坐到一起玩遊戲之際,已經有人將他們當作一對情侶來開玩笑了。

  「衣服顏色都一樣,很像情侶裝呢。」

  任柏舟剛一開口,爾朱靜就用胳膊肘搗了他一下,心裡盤算著是不是找個機會把他也拉到僻靜處去。

  「別人胡說八道,你怎麼也跟著摻合——他們怎麼看也不像好不好。」

  「是嗎,我覺得還好啊,不然幹嗎一起來?」

  「可我哥,」爾朱靜壓低聲音,「我哥哥喜歡的人不是語學姐嗎?她回來後聽到流言誤解我哥怎辦?」任柏舟好笑地側過臉看向她,「靜,她不會回來了。」

  「什麼?」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吧,語冰一直都有結婚的物件,我不清楚她為什麼跟纁在一起,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最後絕對不會選擇纁,他們遲早分手,只是時間問題。」

  「你在胡說什麼呀!」爾朱靜有些生氣了,「語學姐不是這種人!」

  「靜,你也該現實些。」任柏舟語氣波瀾不驚,壓根兒沒被她的怒氣煞到,「如果你哥哥知道她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那就是大家玩玩而已,沒什麼好驚訝的,如果他不知道——那就是單方面的辜負,咱們就得說話小心些,別再無心地往他傷口上撒鹽。」

  爾朱靜懵了三秒鐘,「這該死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怎麼就沒人透一點暗示來給我看呢?」

  「現在要招呼客人,晚一點我把夏家的事情告訴你,」任柏舟拍了拍她的臉頰,露出一貫的溫雅表情,「乖。」

  回到家不久,樓下就響起汽車的引擎熄火聲,靜也回來了,和自己不同,母親暫時還不允許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過夜,狂歡可以到淩晨,但睡覺必須在家裡。爾朱纁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樓梯上一連串噔噔噔的腳步,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卻停了下來。

  他走過去開門,本以為是來興師問罪的靜看到他,神情卻意外的溫和,「啊,你還沒睡啊?」

  「你沒話跟我說?」纁打量她幾秒,意欲關門,「那晚安。」

  「等等!」爾朱靜抬手抵住門,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呃……晚安吧。」

  纁第二次關門又被她打斷,「你、你沒什麼要跟我說嗎?」

  幾次三番下來,爾朱纁索性讓門敞著,「隨便你了。」

  爾朱靜遲疑一會還是走了進來,輕輕掩上門,「聽著,你要說什麼我都覺得很自然、很正常,所以不必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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