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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夕陽的餘暉中,導演科林斯就著這一天的進度大概估計著完成整部作品的時間,爾朱纁伸個懶腰,盤腿在夏語冰旁邊坐下。

  起伏連綿的沙丘在兩人眼中延續向遠方天地交接處,兩個人突然同時開口:「固體的海洋。」

  爾朱纁笑的時候發現夏語冰戴著耳機,而其中一隻正垂在胸前。大概是在他坐下來時,出於禮貌拿掉的。

  「什麼曲子?」

  沒有拿掉一對,證明她不想被打擾這份閒情。可是,纁又不想放過任何獨處的機會。

  她笑了笑,「莫札特。」

  「莫札特的——什麼曲子?」

  「唐璜。」

  「這也會有地老天荒的感覺?」

  她微微一怔,忍不住地就笑了,「你怎麼總把這四個字記得那樣清楚。」

  「難道它對你來說不是刻骨銘心?」爾朱纁回過頭去望著天際。片刻他又說,「總覺得當時說出『地老天荒』這四個字的你,眼神很不一樣。」

  「是嗎?」

  「聽起來真的有地老天荒的感覺——我是說這四個字。什麼天長地久、海枯石爛、滄海桑田……雖然都是恒久到讓人心驚膽戰的詞彙,卻都缺少了那種感覺。」

  「那到底是什麼感覺啊?」

  聽著莫札特與人討論自己隨口胡謅的地老天荒論,倒是夏語冰從來不曾有過的經歷。

  爾朱纁伸出手,「喏。」他指著遠方那條絢爛的地平線,「我喜歡的景色有草原、海洋、天空,現在發現又多了一樣,沙漠。」

  「該不會說喜歡沙漠的原因是『因為是跟你一起來的』吧?」夏語冰啼笑皆非地說。

  「全中!」爾朱纁嚴肅地收回手,撓了撓後頸,「媽媽的,癢死我了,這個破地方!我是要多恨有多恨,恨死它!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個地獄?!」

  身後經過的人聽見了都狂笑。

  裡奧更是笑得直不起身,「早就跟你說過這是個鬼地方!」

  「你明明說沒我想的那麼糟!」

  「那是讓你有心理準備的安慰話!得反著聽!」裡奧揉了揉腮幫子,「比想的好一點兒,反正你已經把它當成地獄了!這兒再怎麼也比地獄強上一根指頭吧!」

  夏語冰突然朝爾朱纁伸出手,連反應的時間都沒給他,只看見她張開兩個手指,把一隻蚊子的屍體吹走。第一次看見有人用手指而不是巴掌殺蚊子,纁忍不住怔了一下。

  拍了拍手,夏語冰把耳機塞回耳孔,對爾朱纁笑了一下,「我去拿花露水。」

  纁下意識摸了一下後頸,那裡一點感覺也沒有,很難想像剛才居然是一塊戰場。

  夏語冰再回來時,Ipot音量已經關小,爾朱纁藉口自己不知道叮包的位置,要她替自己擦。帶著薄荷涼氣的手指在後頸著陸,那些剛微微泛起的針刺癢感,頓時便得到了緩解。

  這個過程很短,只是抹花露水而已。夏語冰很快幫爾朱纁擦完,順手把他的襯衣領口理回原樣。筆挺的領子與皮膚偶爾摩擦的時候,纁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那靈活的手指在後頸遊弋的情景。

  「一到夏天,就算穿著長褲,桐也經常會被蚊子咬。」

  夏語冰擰上蓋子,整瓶丟到纁懷裡去。雖然玻璃瓶不算重,但兜頭砸下來還是頗有分量,就像她那句輕描淡寫的話一樣。

  「你該不會是,把我當他了吧?」

  擰著眉頭問出一句,爾朱纁好像嫌那瓶子燙手一樣將它扔在沙地上。

  「誰?」

  「夏……什麼tong,那個字到底怎麼寫?」

  「噢,你說他啊。你們怎麼會一樣呢,就算給叮得滿身包,他都不肯讓我給他擦,呵呵。」

  夏語冰挺指在沙地上寫了一句詩,缺月掛疏桐,「哪,他叫疏桐,以後別再什麼tong什麼tong的。」

  「怎麼,夏家子女的名字都是出自詩句嗎?」

  「是啊。」

  「銅臭起家,裝什麼文雅……」爾朱纁壓低聲音嘀咕一句,「啊對了,你的名字是出自哪句詩?」

  「我例外。」夏語冰答得很乾脆,「因為是夏天生的,怕熱,所以名字裡夾個冰。」

  「夏天?幾月?」

  「八月。」

  「獅子座!」爾朱纁一口報出。

  「答得那麼快,難道你也是。」

  「不是,不過前些日子找你去看流星雨……正好是獅子座的而已。」

  爾朱纁撈了把沙子抬起手,餘暉映襯下,那些穿過指縫流瀉而出的像是金色的時光。

  「沒想到我會留意你星座所屬的流星雨,不過更沒想到就這麼錯過了。」

  「沒關係,我說過這個星座的流星雨好像幾年就有一次,很頻繁。」

  爾朱纁頭忽然轉過來,「如果一百年一次,你是不是就會跟我去看了?」沒等夏語冰開口又是一句,「如果下一次有獅子座流星雨,你又是不是就會跟我去看了?」

  「有再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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