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好的事(11)_賈童

十一

　　「我拿去列印幾份分給大家啦！」爾朱靜翻出U盤捏在手裡，賊賊地沖忙碌中的兩人喊了一嗓子。活動室就配有電腦，爾朱靜插入U盤，摁下印表機的工作鈕，回頭看看，纁進去試穿了，夏語冰抱臂站在外面等。

　　「墨水匣不夠啦，我去外面列印。」

　　給他們製造獨處空間，順便修改劇情，為下一步做鋪墊，我怎麼會這麼聰明?！爾朱靜握著拳直叫YEAH！

　　爾朱纁換衣服時，夏語冰用梳子細細梳著他要戴的假髮，檢查那些發飾是否齊全，然後一一按順序固定上去。有一部分頭髮要用金線纏住，然後編成細碎的髮辮，夏語冰嘴裡咬著夾子，看似漫不經心實則非常細緻地翻動著手指，以最快速度配合最好效率完成這道工序。

　　編好後的辮梢還要穿進紅色琉璃珠子裡，看似簡單的裝扮，其實巨複雜超麻煩。

　　「要幫忙嗎？」爾朱纁抱著手臂站在她背後問，完全看不出一點插手的意圖。

　　「幫我，不如去惡補一下原作劇情。」

　　「你說過短劇跟原著沒多少關係。」

　　夏語冰笑呵呵地搖搖頭，取下咬住的夾子固定好最後一根髮辮，沖他勾勾手指，「來。」

　　爾朱纁看了一眼那頂假髮，「我COS的是個男人嗎？」

　　「是個很花哨的男人。」

　　爾朱纁面露驚色，「看來說服我COS他之前你對我隱瞞了很重要的部分啊。」

　　「又沒跟我簽合同，反悔不遲。」夏語冰發現高度不太夠，抬腳勾過椅子把他按坐下，「知道嗎，因為你的頭髮天生有美人尖，省了好一筆開支。」

　　「你說這個？」爾朱纁指著額頭上方的髮際線，「為什麼叫美人尖？」

　　「長有這個的通常是美人啊。」

　　「倒不太注意——喂，那個該不會是要給我戴的吧！」

　　爾朱纁提高音調怪叫一聲，指著夏語冰手裡那朵豔麗奪目的薄紗絹制大花。

　　「是要給你戴的啊。」夏語冰哈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叫你去看看原作，戴肩膀上的。」

　　「肩膀也不能容忍！」

　　「這是曼陀羅，又名合歡，黑色的曼陀羅花語是復仇與陰謀。」她放低音量，用一種很柔和很輕慢的語調講述手中飾物來歷，同時陣線慢慢穿過花蕊和衣服肩部，將它們縫合在一起，「這個角色『合歡公子』，是懷著恨意接近尉遲一家的，沒想到卻對大小姐尉遲婧一見鍾情，從此捨生忘死，癡情不改，根本沒人相信他這種魔頭會有感情，包括他戀慕的尉遲婧在內。」

　　她的聲音帶了一絲絲淡淡傷懷，給故事平添一份憂愁，「尉遲婧也是個善於謀劃佈局的女子，為天下著想，她接受了這個男人，從此生命中只有兩件事，處心積慮拿到他的獨門秘笈和解藥以及離開他——兩人相似的個性、卻又南轅北轍的生存目的，註定給這段愛情打上悲劇的符印。」

　　「秋風不敢吹，謂是天上香。煙迷金錢夢，露醉木藥妝。」她說，「知道這是什麼詩？」

　　「……不知道。」

　　「是寫曼陀羅的，最後刻在了那個人的墓碑上。」

　　「唔？死掉了嗎？」

　　「被愛人背叛的心寒吧。」夏語冰噘噘嘴唇，笑了，「轉過來，我給你化妝。」

　　爾朱纁蹬了一下地面，面朝她，「你對這個故事怎麼想？」

　　「我嗎？我說這是個很美好的故事啊。」

　　夏語冰打開彩妝盒蓋。

　　「美好？」

　　「用死來換取定格的忠貞，已經很幸運了。」

　　「只是一瞬間的忠貞，有什麼意義嗎？」

　　「那麼照你的看法是？」

　　「活著爭取咯，直到把她磨軟！」

　　「哈哈，倒是挺有『纁式風格』。」

　　「是嗎？我的風格是什麼？」

　　纁來了勁頭，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任她擺弄，因為在畫眼影，不得不閉上眼睛，否則他倒真想直視著她，聽這個答案。

　　「任何手段也好，不達目的誓不甘休。」夏語冰毫不遲疑地開口，一句話就這麼打發了。

　　「這就是你對我的評語嗎？」

　　「是的。」

　　「准。」睜開眼，兩道犀利視線頓時直射向她，夏語冰不避不讓，依舊笑盈盈。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我就是你的目的？」

　　「如你所言，我可是個極端的人。」

　　「看得出來。」夏語冰聳了聳肩，「不繞彎子地說，即使我不討厭你，卻也不可能與你出雙入對。」

　　爾朱纁坐著仰視她，但毫無弱態，語氣還很悠揚：「因為你有自信，隨時可以讓我從你身邊消失的自信，所以你根本不著急、不拒絕、不回避。但是相信我，我絕對比你想像中的難對付。」

　　「喔。」夏語冰做不可思議狀，聳了聳肩，並沒有刻意去掩飾自己那種不太禮貌的輕視。

　　爾朱纁右手握拳，伸到她眼皮下。

　　夏語冰饒有興味地望著這只手。

　　拳頭翻面，拍在她手掌心裡，「來，跟你賭一塊錢。」

　　夏語冰低頭，掌紋之上，果然有這麼一個亮鋥鋥的硬幣。

　　「留著它吧，要是有一天我一文不名了，你還可以瀟灑地把它拋給我，」爾朱纁湊到她耳畔說，「權當救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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