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彭湃(40)_彭湃

四十

　　而我心煩意亂，無暇多顧及太多。朝大廳側面的露天花園走去。

　　一路上我口袋中的手機都在響，是林曖的來電。我甚至能想像她一個人站在富麗堂皇的大廳之中握著手機的倔強模樣，她是驕傲的公主，她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地挽起長裙脫掉高跟鞋跑來追我。她希望她我能回去找她並向她道歉，可她不會知道她愛的那個王子是真的有努力嘗試過，卻還是做不到。

　　幾分鐘後，當我落寞地坐在花園裡的長凳上後，手機終於安靜下來。藍色玻璃隔開的室內花園裡有些濕潤，花卉在恒溫下繁茂地盛開一地。低下頭，我發現喊不上名字的青藤已經翻出圍池，蔓延至腳下，還開著星星點點的白色小花。我俯身想將青藤扶回屬於它的土地，卻不慎被隱藏其中的荊棘刺到。

　　我怔了一下，縮回了手。

　　是否，世間萬物都是有刺的？無論你的初衷是想去守護還是採摘，最終換回的都只是傷害與疼痛。

　　就在這時我隱約聽到了腳步聲。抬頭後我看到了正要轉身疾走的安以陌。很明顯，她來到這裡或許也是為了躲避紛擾的人群，但在意外撞見我後卻想要匆忙逃走。

　　「安以陌！」仿佛是本能，我大聲喊住她。

　　女孩定住了身體，遲疑了幾秒才靜靜轉身。

　　她的劉海髮際濕了一些，臉上有著細微的水珠，大概剛用水清洗過。眉頭想要儘量舒展卻顯得那麼局促，順著往下看，失去血色的嘴唇輕微張合著，卻組織不成一句話。

　　「為什麼？」我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難過，這麼多天了，我一直找不到答案。為什麼好好的，你卻突然離開我？」

　　「……」

　　我一步一步走近她。而她的臉早已是一張白紙了。

　　「現在的你快樂麼？告訴我……」我望著她，「你真快樂麼？如果這些就是你想要的，那麼我以後都不會再來打攪你。」

　　女孩終於抬起眼簾，迎向我的目光。

　　多久了？有多久我沒再這麼近看過她的眼睛了。以前那麼自然平常的一個動作現在於我卻變得如此奢侈。

　　而此刻，她的眼裡明明流著一股我讀不懂的哀傷。

　　「嗯。很快樂。」她點點頭。

　　「可是我感覺不到，剛才林曖說那些話時我明明看到你和我一樣難過……」

　　「誰說我難過了……」安以陌大聲打斷道，「不過是你一廂情願。事情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我真的不愛你了。你別這樣小孩子氣，林曖是個好女孩，看得出她比以前的我要更在乎你。現在你跟她在一起更應該幸福才是。」

　　「……」

　　「好了。我得走了，紀松還在等我。」她轉身欲走。

　　那一秒，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我狠狠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腕似乎以前更加纖細了。

　　「你撒謊！你在撒謊。」我覺得自己變得不可理喻了。

　　「我沒有！彭湃你放開我！放手……」

　　她用力掙脫著，卻不慎發現我手背上的傷口。因為用力過猛，紗布上早已滲出一層殷紅的血跡。女孩睜大眼睛看向我：「你的手怎麼了？受傷了？是不是那天在走廊上的事情……」

　　我緘默。

　　多麼想告訴她，比起這些時日的煎熬，手上的傷又算得了什麼？

　　女孩臉上的冷漠正慢慢鬆懈。她怔怔看著我的手，僵住了身體。

　　我迅速上前抱住了她。

　　「安以陌，別離開我……」我想我的語氣更像是一種卑微的哀求，朝我愛的人乞討一點點的留戀。

　　她沒有回答，卻安靜地哭了。淚水大滴大滴地掉落在我的肩膀上，那個擁抱持續了很長很長時間。我覺得自己仿佛佇立在懸崖之上，世界寂靜無聲，我以為她也會緊緊抱住我，並告訴我她不會離開我。

　　可是，她還是推開了我。

　　一個字也沒有留下，她默默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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