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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我站在原地,母親的眼光掃過我的臉,我仍沒有做聲。母親看了下手錶:「我時間不多,十一點還得趕去上海的飛機。現在已經九點了。」

  「既然沒時間,您還是快去忙吧。」我冷冷地答道。

  「彭湃!」父親呵道:「怎麼跟你媽說話的,難得她能回來一趟!」

  「是呢,多麼難得。何必這麼辛苦呢?」我把頭偏向一邊。

  父親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你,你……」

  「算了,別責怪孩子。錯在我,總是忽略他的感受。」母親制止了父親,接著走到我身邊:「小離,其實媽媽這次回來,是有事要想和你談談。」

  「嗯,說吧。」

  母親為難地看了下父親,父親咳嗽了幾聲,他總是這樣,心虛的時候就會用咳嗽來緩解尷尬。他不像母親,可以在討論任何事情時都維持精明而理智的態度。

  「由我來說吧。」母親歎了口氣:「林曖是不是前幾個月就回廈門了?最近還經常過來找你。」

  「是的。」

  「其實我和你爸從小就看在眼裡,林曖那丫頭是喜歡你的吧?想必,不止我們,對於這件事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遲疑了幾秒,點點頭。

  「呵呵,那就好。」母親突然就笑著摘下了她無名指上的家傳戒指,遞給我。鑲在上面的大顆鑽石閃著耀眼的光芒,晃疼了我的眼。

  「什麼叫那就好?」我一時沒明白過來。

  「後天媽媽還會回家一趟,陪你父親同去參加一個商界酒會。到時候紀松的父親和林曖的母親都會出席。你也要去參加,然後你把我們這個傳家的戒指當面送給林曖,告訴她你想讓她做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我驚訝地重複。

  「是的。」

  「為什麼?」我擋開母親的手,戒指突兀地掉落在地。接著我退後兩步,難以置信地笑起來:「媽?爸?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您這次大費周章突然回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讓我向林曖求婚?」

  「彭湃!」父親打斷了:「你不小了,該懂事了……」

  「是的!我不小了,我已經二十歲了!求你們不要一直把我當棋子一樣操控好不好?」我忍不住憤怒地大喊道:「你們一直都在按自己的意願支配著我。美術,鋼琴,參加各種噁心的酒會,見一大群我想都不想認識的人,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的生活。現在,你們還居然這麼輕易草率就要決定我該去娶哪個女人。憑什麼!你們真的愛我麼?瞭解我麼?媽,我問您,我的生日您還記得麼?我第一次高燒住院需要動手術時您又在哪裡……」

  「小離,媽知道這些年沒好好陪過你……」母親輕輕顫了一下,她企圖上前拉我的手,我冷冷地甩開了。

  我不可能不愛眼前的女人,她是我的母親。這份愛比任何人都濃烈而沉重。因此我無法容忍她不愛我。是的,她不愛我,她只是愛著她的事業。

  終於,我失去了理智。

  我惡狠狠地指著她大吼道:「你不要我!我都快要忘記我們之間的關係了!我真的是你生出來的麼?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給了我多少時間吧!從小到大,你幾時盡過一個母親的責任?你除了忙你所謂的事業之外有正眼看過我嗎?在你眼裡我到底算什麼?!」

  我沖回了睡房,狠狠摔上門。

  我不開燈,將自己鎖在一片寂靜之中。

  總在想哭的時候就讓自己蜷縮在黑暗裡,仿佛這樣全世界就不會察覺流露出來的脆弱,包括自己。不清楚這樣呆了多久,門外傳來了母親的腳步聲。接著是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我走到了門前,卻不願打開。隔著一扇門,我和母親就這麼沉默對峙著。仿佛註定了般,每次見面都那麼短暫,然而,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一樣。不外乎是一場又一場決裂般的場景,滋生出之後更鬱結的敵意。

  幾分鐘後,冰冷的門板後面傳來了母親的話。

  「小離,媽媽知道你在聽。我現在必須離開了,上海的那個會議很重要……」聲音停頓了下,繼續道:「小離,剛才你問的問題我現在回答你。你生日是陰曆2月6日,按照陽曆演算法是雙魚座。以前你還因為媽媽老是分不清楚星座的演算法而生氣……而你感冒高燒是在九歲那年的初春,引發了呼吸道感染才要做手術,你整整昏迷了兩天,其實媽媽有趕回來看你,卻沒等你醒來就離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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