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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05

  第二天傍晚,我決定單獨將王子葬下。

  我抱著王子的骨灰,帶上鏟子,來到了小時候放學後最愛逗留玩耍的一個小山坡上。在半山坡的大樟樹下,我為它舉行了一個簡單而安靜地葬禮。

  那個黃昏顯得有些寂寥,有風,頭頂樟樹摩挲的聲響仿佛是一些憂傷輕盈的細語,我拿著鏟子,一點一點將王子的墳墓堆砌起來,每一次沙土的覆蓋,都是一次悲傷片段的重播。終於小小的土丘緩緩成型,我將王子的墳墓壓平整,再放上一條項圈,一袋狗糧,這算是能為它做的最後一些事情。

  然後我靜坐在了一旁,想安靜陪王子最後一段時間。這時我卻察覺了身後的腳步聲,踩在細碎的柔軟的青草泥土上。回頭看去,是優紀松。他穿著一件修長而整潔的灰色風衣,柔軟長髮在風中搖曳著,幾米開外他停下了,晃了晃手裡提著的滿滿一袋酒。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王子的事我也很難過,我是來陪你喝酒的。」紀松說。

  「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這?」我沒有回頭。

  「小時候我們最喜歡來這裡玩,除了這個山坡,我想不到你會把王子葬在哪。」他說著繼續朝我走近。

  「呵,是啊……」我無奈地笑笑:「還是你最瞭解我,一直以來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也是。」一句「你也是」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胸口。我知道,我不能再隱瞞了。

  「紀松!」我站了起來,轉身認真地看像了他。

  男子定住了,他英俊的臉被夕陽打得輪廓分明,深陷的眼窩裡是因為飽受愛情折磨後的憂鬱。他的身影被拉得好長好長,一直斜斜地割開著這個童年時代曾讓我們久久不願回家的小山坡。那時,稚氣的紀松就是在這裡拍著胸脯誓言旦旦地告訴我:「彭湃,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的就是你的,我不會讓你受任何傷害……」

  諷刺的是,現在我卻在傷害他。狠狠地傷害。

  在他久久地等待下,我開口了。

  「安以陌喜歡的那個人其實是我,並且,我已經跟她在一起了!」

  罐裝的啤酒灑落一地,發出了乒乒乓乓的響聲。紀松下意識地笑了一下,笑得很無奈。他肯定以為自己聽錯了,又或者,其實他早就應該猜到了。那一秒,他只是微微皺起了眉。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他淡淡地問道。

  我沒有回避他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優紀松。我說,我和安以陌在一起了。現在,她是我女……」

  沒有說完,紀松如同一隻狂怒地獅子般沖過來,他單手將我狠狠地摁向了大樟樹,我的胸膛重重地砸在了樹幹上,樹葉零散地飄落下來。第一次,我感覺他的力氣大到可以瞬間摧毀我。他將另一隻狠狠地握拳舉起來,刺眼的夕陽將拳頭的剪影生猛地印在了我眼裡。我看到了一種名為絕望的憤怒。

  於是我閉上了雙眼。

  可是,久久,久久沒有打下來。

  「為什麼?」他吼了起來。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不是別人卻偏偏是你!」

  「是你!彭湃。我十幾年的好兄弟。我最信賴的人!為什麼會這樣。你說啊,你倒是說話啊,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

  我不知道,只是沉沉低下了頭。我也多麼想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麼?為什麼情同手足的兩個人會這麼俗套地愛上一個女孩。而又是為什麼,這個女孩明明那麼普通卻又讓人那麼無法退讓,無法割捨。

  此時我除了坦白,甚至連道歉的力氣都沒有了。

  而那一拳,還是沒有落在我臉上。

  紀松慢慢鬆開了我,沉默著轉身了。我伸手去抓他的肩膀,卻被他迅速而敏捷地狠狠擋開了。

  「別碰我。」他說,仿佛在對一個陌生人。

  他落寞而倔強的身影越來越遠,整個世界只剩下血紅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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