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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對。」徐銀鳳點著頭,「我們一家三口,要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沒有秋雁楓。」若菱閃爍著她空洞而沒有焦距的眼睛。

  「沒有。」徐銀鳳托住若菱的下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安撫孩子般晃動著身軀,「若菱。」

  「媽,到時我們就用我們拿到的錢在普羅旺斯買套房子。」若菱突然站了起來,高興得手舞足蹈,「每天,我要讓瑀涵采著一束薰衣草來向我求婚,好不好?不過我一定要留一筆錢給張邁,他是好人,好不好?」

  若菱牽著徐銀鳳的手,如若無人般翩翩起舞。她的遐想,她的願望,她的期待,卻在離她一點點地遠去。

  徐銀鳳捧著這個已經讓她陌生的女孩的臉,「若菱,你別嚇媽媽啊!你醒醒。」

  若菱還是笑著,如同我第一次看到她一樣,笑得讓人心疼。每個人都有一個不容被侵犯的領地,越過了,就無法抹平。

  「若菱。」她望著所有叫喚她名字的人,流露出疑惑和恐懼。

  「媽。」轉過身的她看到徐銀鳳被員警帶出了房間,是那麼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又咬又扯。

  現在的她是那麼脆弱,或許徐銀鳳是她最後能依靠的港灣,看著她遠離,她害怕了,所以掙扎著如孩子般想要回自己的東西。

  「若菱。」陳瑀涵慢慢靠近她亂舞的手臂,「乖,若菱。」

  若菱搖了搖頭,又低下頭直愣愣地看著這個對她來說陌生的男子。她因為他的細膩動作而安靜下來,可她卻懼怕他伸過來的手臂。於是她像一隻鱉,張開口,把隨意入侵到自己身邊的手狠狠咬住了。

  陳瑀涵皺著眉頭,輕輕拍打著若菱的肩膀,眼光溫柔而慈祥。我想若菱也被那雙熾熱的眼震撼了吧,所以才那麼聽話地緩緩鬆開了牙齒,對著陳瑀涵,露出了一抹充滿童心的微笑。

  那雙眼睛裡沒有了渾濁的色彩,清澈得讓你幾乎能看透她內心般的純淨。那些經過洗滌的目光,平和裡帶著恐懼,仿佛這裡的人對於她來說都是一個一個逾越不過的深溝。她走得小心翼翼,膽戰心驚,唯有抓住身邊那個能讓她稍稍不那麼膽怯的人。

  「走吧,我們回家。」陳瑀涵擁著若菱走過我的身邊,像是一對相濡以沫的戀人。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試著伸手,卻又退縮了。可我知道,我哭了。

  陳瑀涵,你知道嗎?如果以後的某年某月,我還能回憶起我們說過的誓言,是因為我用盡一生的思念只為了等待你的出現,哪怕現在,你離我越來越遠,可是回憶卻在無時無刻地落在我身邊,提醒著我那些紀念。

  雁平的後事,是我和母親處理的。那是出事後,我唯一一次見到若菱。她在陳瑀涵的細心照顧下,開始學會了微笑,對每一個她陌生而恐懼的人都露出一個小心而真摯的微笑。

  我看到陳瑀涵瘦了,湛清色的鬍鬚佈滿了他的下巴。在小小的距離裡,我們點頭微笑,唯獨沒有說話。

  我還是按照原來的計畫,登上了前往美國的飛機。小虎、小丫,孟雨一家三口和羅家倫都準時出現在了機場。

  家家還是那麼可愛,和我拉著鉤說不許忘記他,於是我放縱地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個香香的吻印。

  小虎和小丫和那次一樣,分別給了我兩個擁抱,只是少了雁平,顯得那麼惆悵。

  孟雨雖然嘴上說不哭,卻還是鼻涕眼淚一大把地往下掉,「有空Msn,別總是找不到你。」

  我擦著她的眼淚,微笑著點頭,「你都多大了,還這麼得瑟。」

  「這和大不大沒關係。」她嘟囔著把為我準備的一些特產放在我的包裡,「你愛吃的。省著點兒吃啊,空運很貴的。」

  「知道了,小氣巴拉的。」我勾著她的鼻樑,順便摟了下我的另一位好友,「一路順風。」 羅家倫還是那麼嚴肅,說出的話都不帶嬌柔。

  揮著手臂,我甚至不敢環顧機場四周,因為我知道他會來,我怕我看到了隱藏在某個角落的他,我會捨不得離開。

  再見了,陳瑀涵,我最愛的人!

  第五十七章 我願愛你如初

  這是一段很舒適的旅途,在大洋彼岸,瑪麗和保羅已經在機場用感恩的心情迎接著我們的到來。

  和離開時一樣,沒有什麼變化,唯一改變的是我的心情,和周圍的人。

  當初離開的時候,我獨自一人,滿帶憂鬱,如今回來,我帶著母親,想拋開憂鬱。

  所以當瑪麗以雄鷹的姿勢把我撲倒在懷裡的時候,我知道我會幸福。

  無人打擾的傍晚,清澈的百花香味,彌漫撲鼻,我是如此悠閒地端著一杯新砌的碧螺春站在陽臺上,香味環繞,引人怡靜。

  「你導師的作業完成了?」老媽在花圃裡伸了伸懶腰,順便裁剪了下那長得參差不齊的樹葉。

  我低吮一口綠茶,也很配合地在陽臺上伸伸懶腰,「媽,你累不累,上來休息下吧!」

  「不累,我一會兒再上去。」老媽話一說完,便隨即低頭繼續揮舞著她那把大剪刀。

  這就是我和老媽這幾年來在美國的生活。保羅把他廢棄的莊園免費讓我租住,而作為報答,老媽把這裡搞成了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每逢週末或是夏季,這裡總是笑聲不斷。

  瑪麗和母親是兩個天生大嗓門的人,笑起來更是肆無忌憚。我喜歡這樣的母親,樂觀、開朗,在她臉上再找不到憂傷的色彩,每一筆都是陽光普照下的溫暖。

  我倚在欄杆上,品著孟雨空運過來的綠茶,清新撲鼻,滲入心扉。花園裡,各種各樣的花競相開放,每一朵含苞都那麼努力地想去看看這個新奇的世界。我呼吸著充滿花香點綴的空氣,連人都散發著一種花的美麗。

  石桌上,孟雨的頭像還是閃個不停。她每天都有很多話和我說,甚至總是很霸道地不許我隱身,因為她覺得自己過後就忘,所以想到什麼,一定要馬上告訴我。

  於是,我知道了她身邊發生的很多事情,比如家家不會在我和他媽媽聊天的時候出來搗蛋了,因為他長大了,要上小學了。可是背著書包的第一天就被老師罰站,因為他偷偷擦了媽媽的指甲油,被老師發現了。

  那天我笑得差點兒被水噎住。

  比如阿文的店擴張了,是連鎖店,一家一家地開,而她現在是個稱職的家庭主婦。孟爸爸孟媽媽的頭髮,都是阿文弄的,最近那個機關婦女合唱團也是讓阿文做的造型。

  我說阿文越來越吃香,讓孟雨這個半老徐娘小心了。

  比如羅家倫結婚了,喜帖放在她那裡,她幫我包了一個很大的紅包,所以她自稱是我的債主。

  對此,我無言以對。

  當然,一些不想問的,孟雨也會告訴我,比如徐銀鳳在我和母親離開的三個月後,因為蓄意殺人,被判死刑。

  在北京時間的那天,我在美國時間的大洋彼岸和母親喝著茶,相互微笑地看著對方,直到尷尬地擺手。

  陳瑀涵的遊戲做到了美國,我穀歌了一下,竟然搜出了他幾千萬條的資訊,而若菱依舊無憂無慮地過著她的生活,沒有傷害,沒有仇恨,只剩下了金子般的童心,既讓人羡慕也無奈。

  我不會刻意去提起自己的事情,即便孟雨問,我也只說自己很好。好在哪裡?或許就好在我能平靜地看海,安心地喝茶,還有現在這樣,舒心地偎依在老媽的肩膀上,等著夕陽落下的時候,拍一張照片放在博客裡。

  可有時我還是會覺得缺失些什麼,滿滿的心裡有一塊地方卻是空的,所以偶爾地放空,偶爾地沉思,偶爾地想念。

  脫下工作服的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上了陽臺,還沒走進,就指著電腦上的頭像,「孟雨又要說什麼了?」

  「不知道,她像個話嘮。」我沒答理孟雨,只是顧自望著西邊的方向,等著拍下日落的最佳場景。

  「你拍了這麼多日落,不累嗎?」母親將那個雕刻著青花裝飾的茶杯捧在手裡,話裡帶話地看我,「雁子,你就不想拍點兒別的?」

  我調准焦距,在自認為最佳的角度按動了快門。收穫了美麗畫面的我坐在母親身邊,「媽,你想看什麼,我拍回來給你看。」

  「鳳凰花。」母親幾乎是脫口而出。

  稍稍一愣,在聽到這種只有在家鄉的七月才會開得一排紅色的花名時,我顯得語塞。

  「如果這個時候回去,會看到鳳凰花開的吧!」母親若有所思地低頭冥思。

  那一幕幕的回憶,似乎穿越了層層的白雲,回歸到了最初的那個時候。在某年的某月某日,我們之間曾經說過的語言,在彼此輪回的邊緣晃蕩過後,一如從前。

  「媽媽,媽媽。」思念突然從後背抱住我,在我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小小的柔嫩的手就那麼嬌柔地環住我。

  「小思念,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將軟綿綿的他抱在我懷裡,「媽,我們回去。」

  如果我的世界曾經有過你的臉,那麼就無需抹去。透過那道照亮北極的光線,我從飄飛的落葉裡,從飛揚的雪花中,從渾濁的湖水裡,打撈起所有的思念。在我與母親相視而笑體現著默契時,就註定了我要回去。

  四年一個輪回,我終究要回到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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