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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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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2 所有科目都結束的那天下午,我終於等到了最後的鈴聲。明明需要更多的時間,卻再也不想琢磨那些題目的解法,寧肯趕緊宣判死刑,讓我死也死得踏實。 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回頭看到余淮和林楊一邊收拾書包一邊在談論什麼。餘淮伸出左手,豎著大拇指,比比畫畫。 「氣旋不是上升氣流嗎,大拇指向上,四指方向自然彎曲,氣流就是順時針轉啦,所以是西北啦西北!」 林楊搖頭:「我當然知道氣旋是什麼,可那道題明明是高壓反氣旋。」 他們兩個還在爭論,我已經無話可說,最後一門是地理,這個科目很快就會在全省會考之後與他們say goodbye了,有什麼好討論的? 無論如何,都結束了。 餘淮看到我,停止了與林楊的交談,轉身熱情地朝我招手。 「考得怎麼樣?」我趕在他講話之前趕緊先問。 他聳聳肩:「就那麼回事兒唄,還行吧。你……」 在他把「呢」反問出來之前,我連忙笑著問林楊:「小姑夫,你呢?」 林楊又漲紅了臉,我笑出聲,他很快反應過來,老神經兮兮地把手插到兜裡,挑眉看看餘淮,又看看我。 「我什麼時候成了『你們倆』的小姑夫了?」 「你們倆」咬字非常准,我都聽見心裡咯噔一聲,好像不小心失言講出了自己都不敢承認的真心話。 餘淮抬腳就要踢林楊,被林楊反手抓住小腿差點兒掀翻。他們就開始拉拉扯扯拼命想要把對方按在地上,兩個大男生扭來扭去的,我都不忍心看。 看了就會想歪。 終於一班的同學們紛紛擁入教室,余周周安然坐到座位上的一刻,我咳嗽了一聲,林楊立刻就像踩了電門一樣繃直身體,然後一個魚躍逃出了門,把仍然戰況不明的餘淮獨自扔在垃圾桶旁邊。 在林楊跑出門的瞬間,門口出現了一個極為俊秀的男生,高大挺拔,抱著書本,邁著很穩重的步伐慢慢走進來。 又是一個看著眼熟的男生,說不定也出現在我亂拍的某張照片裡面。他身上的氣質和林楊的那種鮮活溫暖、偶爾犯傻冒失的感覺很不同,我說不清。 總覺得他來錯了地方,即使在溫和地笑著,與周圍人閒聊寒暄,也總是跟旁邊這些渾渾噩噩的學生格格不入,說不上哪裡,過分一精一致,過分耀眼,過分疲憊。 餘淮收斂了笑容,推了我肩膀一下:「看什麼看,趕緊回班。」 那一刻,我甚至差點兒就脫口而出:「帥哥憑什麼不讓看,你嫉妒啊?!」 憋住,帶著考完試難得的複雜好心情出門。 然而邁出一班門口的一瞬間,我聽見餘淮用很平靜的口氣「順帶提及」:「那是楚天闊,摸底考試的第一……好像也是咱們這屆的中考狀元。」 然後我就明白了那句「看什麼看」裡面包含著怎樣的情緒。余淮自然不是小肚雞腸只知道妒忌的男生,他很嚴肅地收斂情緒推著我離開教室,應該是在面對心目中的競爭對手時的正常反應吧。 世界上沒有人萬事如意。我坐在考場上獨享漫長的空白時間,在另一個空間裡,餘淮也有他的高山要爬。 No.103 回班才是受難的開始。 我趴在桌子上,周圍鬧鬧哄哄對題的聲音擋也擋不住。余淮是周圍人圍攻的焦點,我就是焦點旁邊的炮灰。 「這次數學出的什麼題啊,選擇題那麼多陷阱,我連著好幾道都選錯,幸好看出來了,結果導致後面每道題都要小心翼翼讀好幾遍生怕看錯被耍,差點兒就答不完卷子了。」 義憤填膺抱怨了那麼多,最後該做完的還是都做完了,該選對的還是都選對了,所以這個女生到底在憤慨什麼?! 「別提了,那作文我根本就不知道該寫什麼,我估計我肯定跑題了,48分都拿不了,要命啊!」 挑整場考試中最拼運氣的部分來擔心,你有意思嗎?! 「哎喲喂那個英語啊,我聽聽力的時候好幾次差點兒走神,那是什麼口音啊,英不英美不美的,跟喝多了似的,我第一遍的時候完全沒聽懂!」 你丫廢什麼話,不是還有第二遍嗎?你第二遍不是聽懂了嗎?叫喚你妹啊! 他們就這樣圍在余淮周圍七嘴八舌地邊對答案邊抱怨考試的變態,我趴在桌子上,看餘淮左右逢源,緩緩閉上眼睛不想說話。 「考完了就不提了,張平沒過來呢吧?走走走,趁現在下去買點兒吃的!」餘淮大手一揮就把一群人都拽走了,我睜開眼,看到他走在最後,正回頭朝我狡黠地笑。 我也感激地回了個笑容,嘴角很快耷拉下去。 好像終於撐到電池壽終正寢的劣質洋娃娃。 No.104 張平笑嘻嘻地,面對底下仍然抱怨不休的同學們,什麼都沒說,轉身在黑板上開始寫字。刷刷刷,字很醜,但足夠大,所以極有氣勢。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我們漸漸安靜下來,好奇地看著他。餘淮的食指不住地叩著桌子,皺著眉頭,怎麼也想不明白張平又抽什麼風。 「同學們啊,你們知道這首詩的出處嗎?」 「不是小白臉毛寧唱的那個《濤聲依舊》嗎?」β在後面舉手,全班大笑。 張平剛剛笑而不語的范兒被嚴重打擊,他趕緊調整了情緒,白了β一眼,繼續說: 「這個作者啊,名叫張繼,當年落榜,很不爽,很不爽,夜宿寒山寺——就是寒山那裡的佛教招待所,心情抑鬱,失眠,就出門遊蕩,寫了這首詩。 「這首詩後來千古傳誦,張繼自然就名留青史。但是大家想想,當年的那個狀元到底做了什麼,又留下了什麼呢?誰也不知道。所以說啊,同學們,落榜不是問題,考得不好也沒關係,東方不亮西方亮,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些東西,沒你想像的那麼重要。」 大家開始起哄,鼓掌。張平眯起眼睛笑嘻嘻地站在講臺上,雙手背在後面,很享受的樣子,儼然一位新上任的邪教教主。 餘淮破天荒沒有跟著湊熱鬧。 我笑了一會兒,側過臉看他:「怎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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