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尋常(2)_心雯

二

　　每回玩捉迷藏，無論她躲在哪裡，同伴們都找不到她。他們玩了好幾趟，而她仍躲在第一次藏起來的地方。直等到孩子們都散了，父親站在巷口，大叫一聲：「小夕，回家吃飯了！」

　　她才拍拍身上的泥土，從藏匿的地方走出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夕顏才知道，並不是自己躲藏得特別好，而是捉迷藏的時候，根本沒有人真正尋找過她。

　　這種被忽視的狀況直到蘇航出現才有了改變。自從他認識她的第一天，他便處處留意她，照顧她。

　　蘇航……

　　念及這個久違的名字，她的手微微一顫，茶杯中的熱水濺出來，燙著了。她將杯子放回小幾上，走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把手放在涼水裡沖。

　　切膚的疼痛很快消失。夕顏用紙巾拭幹了手，再度望向窗外。

　　陽光依舊灼灼，樹影婆娑，球場上那些奔跑的身影，青春飛揚，白衣飄飄。

　　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的那個夏日，蟬聲仄仄，高大的梧桐樹在風裡搖晃。穿過枝葉的縫隙，斑駁的陽光落在肩上。

　　還有陽光下、樹影中，那個微笑的白衣少年。

　　這一生，遇不到你最寂寞。遇到了，還是寂寞……

　　chapter 1

　　[梔子花開的日子]

　　C中的教學樓前，種著兩棵梔子樹。一入六月，滿樹馥鬱，像打翻了香水瓶，整座校園都浮動著香氣。

　　班上幾個女生把梔子花藏在課桌抽屜裡，從她們座位旁走過，有暗香襲人。

　　夕顏不由想起小時候，爺爺家的院子裡也栽有幾棵梔子樹。每到花開時節，女孩們就把那些潔白的梔子花摘下來，戴在發間，別在衣上，放進書包裡。雖是鄉下女孩，灰頭土臉，粗布舊衫，但因有了那一襲花香，竟也變得溫婉柔媚。

　　那些梔子花開的日子，快樂也似一樹的繁花，爛漫似錦。

　　「好，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夕顏立在講臺上，淺淺微笑，「下課！」

　　「起立！」班長廖凱一聲令下，全班男女生起身，鞠躬。

　　「同學們再見！」

　　「老師再見！」

　　……

　　夕顏捧起厚厚一疊作文本，邁下講臺，向門口走去。

　　安靜的教室頓時喧鬧起來。

　　「杜老師！」

　　身後傳來一個怯怯的嗓音，她回頭，是語文課代表薛婷之。

　　「什麼事？」夕顏望著這個文靜的女生，她蒼白瘦削，長相普通，雖不起眼，卻能寫一手非常漂亮的作文。

　　「這個……給你！」薛婷之的臉微微泛紅，朝她伸出右手。白皙纖小的手掌中，躺著梔子花串成的花鐲。

　　夕顏從她手心裡拈起那串花鐲，湊近鼻尖聞了聞：「嗯，好香！」

　　「這是我外婆今天早上串的，要我送給杜老師。」薛婷之局促不安地說，低垂了頭，雙手緊攥著白色的裙裾。

　　「替我謝謝你外婆。」夕顏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這孩子的家境很不好，父母離異，誰都不要她，只能跟著年近七旬的外婆過。她孤獨內向，在班上幾乎沒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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