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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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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耶誕節在鼎新旺,他似乎就和顧平生坐在一起。 因為會議結束的太晚,大多數能吃飯的地方都打了烊,童言索性建議,不如回家吃飯。羅子浩很是樂意,真就跟著兩個人回家蹭了頓家常便飯, 他這個人能言善道,連奶奶都很是喜歡。 走時還不忘囑咐童言,一定要空出時間,讓自己回請。 「他說,以前你們學校的女孩都很開放,會在視窗只露出大腿,或是……」童言趴在他的書桌上,琢磨不出措辭,索性指了指自己下身的部位,「讓男生憑露出的部分,猜人的名字?」 顧平生啞然而笑,真是不知道羅子浩還說了些什麼,能讓童言如此好奇,不斷求證著各種問題:「每個地方都會有些開放的女孩,威廉王子的未婚妻,也很喜歡在學校做這種事,更何況是在更開放的美國。當然,也有保守的。」 「重點是,你看到過嗎?」 「好像有。」 「好像有?」 「有過。」 「有過?」 顧平生終於笑歎聲:「顧太太,我是學醫的,所以這些在我看,和標本沒什麼區別。」 童言想想也覺得不錯,可是再想想,又覺得很有問題:「所以,你看我的時候,也都是標本嗎?」這種詞引申到自己身上,莫名就有些不寒而慄…… 「你覺得呢?」 她搖頭:「不知道,所以才問你。」 顧平生靠在床頭,輕捏自己的鼻樑,緩解疲累感:「顧太太這個問題,很容易會讓我理解為,你對夫妻生活不是很滿意。」 她被他的話制住,再沒了聲音。 其實她還有很多的問題,沒有問他。 關於他的身體狀況,羅子浩敘述的角度不同,自然說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顧平生是如何在失聰後,接受的發聲訓練。按照羅子浩的說法,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因為他完全可以借助助聽器械的幫助,做到和常人無異。 關於他能不能用助聽器械,她也淺顯地問過。 當時顧平生只說,暫時不想。 而羅子浩的解釋,卻比他口中所說要深入很多: 「他平時不帶助聽器械,我覺得沒什麼,真的沒什麼。他受過發聲訓練,自己也說,一定會定期做發聲糾正。可這件事的原因並不好,他媽媽的事,你應該知道,我一直覺得他是沒有跨過這個心理障礙。」 她仔仔細細地回憶他說過的點滴,還有曾在醫院聽到的那些閒言碎語。 他母親是自殺去世的,而他自己也說過出事的那天,他其實可以更早發現,如果再細心一些,能認真聽一聽房間裡的動靜,或許母親就不會那麼早去世…… 現在想起來,仍舊說得很含糊,隱去了太多的細節。 她想的有些亂。 可是對於這種事,她最清楚不過。有些話除非合適的時間,說出來比要了性命還嚴重。比如對於當年兩人初遇,她是因為什麼不肯簽字給母親做手術,後來又是因為什麼要和他借錢,因為什麼要賣房後,堅持把所有治病剩餘的錢放在他那裡。 這些都是心結,難以啟齒的心結。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靠在旁邊看書的顧平生察覺了,低頭問她:「怎麼了?」 她猶豫了半秒,仰頭看他:「沒什麼。」 說完,就緊貼著他,摟緊了他的腰。 埋頭想了幾秒,終於開始手腳並用地,爬到顧平生身上,把他手裡的書抽走,扔到床頭櫃上:「你還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們在做什麼?」 「在看電影,」他被逗笑了,反問她,「所以,今年這個時候,你想做什麼?」 話剛出口,他已經低下頭,開始很仔細地親吻著她嘴唇的輪廓,反手關上了床頭燈。 第五十一章 當你聽我說(3) 元旦假期。在學校混跡的人,總逃不開熱鬧的晚會。 顧平生無論到哪裡,都絕對是最受歡迎的老師,系裡的學生為了確認他能到,特地讓幾個認識童言的學生,打來電話邀請她。 她掛了電話,默默算了算,明明還是二十一歲,大四,可怎麼被他的學生左一句師母右一句小師娘叫的,都快自己懷疑自己的真實年歲了。 「我明明還在實習啊,」她用深褐色的木梳,慢悠悠地疏通著頭髮,「顧老師,和你在一起久了,我都變得老成持重了……」 顧平生仰靠在沙發上,看了看表:「你該睡午覺了。」 完全漠視她的抗議。 童言光著腳跳到地板上,在顧平生不厭其煩的警告會著涼的聲音裡,從臥室拿出一堆玻璃瓶和整盒的棉簽,扔到沙發上,五顏六色的。 「你覺得哪個顏色好?」她問他。 顧平生對這種不健康的東西,實在沒什麼好感,可知道女孩子都愛漂亮,有時候偶爾寬容下也是必須的。 「桃紅的這個。」他勉為其難地給了意見。 「你會塗指甲油嗎?」 「不會,」他匪夷所思看她,「你覺得,我應該會嗎?」 童言忍著笑意說:「當然不應該,顧先生雖然是美人,可並不是娘娘腔。」她隨手擰開那玻璃瓶,很仔細地把刷子上多餘的指甲油抹掉,遞給他。 顧平生沉默著,看了她一會兒,不苟言笑地接過童言手裡的工具,握住她的手,低頭研究從哪裡開始比較好。 童言忽然伸出食指,勾住他的下巴。 「顧太太還有什麼吩咐?」顧平生眼睛彎彎,帶著那麼些軟軟的調侃。 童言滿意的頷首,道:「你如果握住整個手,會染的一塌糊塗,要單獨托住手指,記得先中間刷一下,然後再兩邊刷,而且千萬千萬不要染到旁邊去。不過呢,你就是染到了旁邊也沒關係,我拿了棉簽和洗指甲油的水,可以清理。」 他噢了聲,繼續低頭,終於開始動手執行。 本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可她卻低估了顧平生的細心。基本解決小拇指後,就完全進入了正軌。童言氣餒地看著他,本來想要刁難著玩,沒想到完全是小兒科。 不過想到他練習切土豆絲的典故,很快也就釋然了。 有些特質,果然是與生俱來的。 兩個人光著腳,盤膝相對坐著。 他太過仔細,於是就給她了充足的時間,看著他。 日光就是最好的裝飾,比起那些影棚裡的光板、強光,柔和得多。她努力挑他五官的硬傷,如果真有什麼遺憾的話,也只有一點,他是單眼皮。 「單眼皮會不會遺傳?」她不停晃動著左手,讓指甲油儘快揮發。 「雙眼皮是顯性遺傳,單眼皮是隱形遺傳,簡單些說,單眼皮的概率偏低,」顧平生掃了一眼其餘的玻璃瓶,忽然來了興致,「換種顏色?」 「好,」她乖乖把右手給他,「如果這麼說,你肯定是兩個隱形,而我可能是一顯一隱,或者是雙顯?如果以後有孩子的話,像你一樣是單眼皮,肯定都是你的錯了……」 「像我有什麼不好嗎?」 「像你沒什麼不好……可如果單眼皮像你,其它像我,品質似乎低了不少。」童言從來自認生的不錯,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不錯」和「極好」,還是差了很多。 兩個人說了很多的話,大多數極沒營養,可是她就喜歡和顧平生說這些廢話。對這種把精英變得和自己一樣無聊的遊戲,樂此不疲。 她倚著軟軟的靠墊,看著兩隻手各自不同的顏色,感歎說:「如果我沒有你,肯定不活了,根本就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他把玻璃瓶擰好,放到墨色的矮桌上:「你沒有我,應該還會活得很好。」聲音倦懶著,有些玩笑,有些認真。 「是的,你放心,無論任何天災人禍,我沒有你一定還會很好地活著。因為我還有很多人要照顧,」她咬住下唇,認真回味,為什麼話題忽然就嚴肅了? 顧平生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這才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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