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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外邊的雨還是很大,露臺上卻有人的影子。

  這裡,透過落地窗,外白渡橋就在腳下下閃爍。露臺上的影子是一對,時而相擁,時而又分開。他忽然想起下午在計程車裡,那雙眼睛。

  「我問你,你怎麼還沒和她在一起?我懷念偉大的祖國,故鄉水故鄉雲,就等著你們喜結良緣,徹底榮歸故里呢。」

  「誰?」他問。

  「趙茵啊,」羅子浩遞給他酒,見他搖頭,立刻招人要了杯冰水給他,「我不是早和你說了,她當初是先看上你了,退而求其次還瞎眼了,找的我。結果大家一拍兩散,作為她前男友我很負責任地說,她這三四年都單著呢。」

  羅子浩是父母是北方人,說話節奏很快。

  他勉強跟上了他的話,然後,笑了笑,沒說話。

  「別不說話,」羅子浩不拿酒杯的手自覺自發地摟住他的肩,看見他側頭看自己,才繼續道,「你回國還來了上海,不就是欲迎還拒嗎?」

  「你見過我欲迎還拒嗎?」他自動忽略他話裡的零七八碎。

  羅子浩從口袋裡摸出煙,咬了一根在嘴裡,含糊說:「我是心懷愧疚,你們才是天作之合。」

  顧平生不想在這種幾乎看不清表情和話語的燈光下,和他討論。當初賓法退學前,他曾嘗試和他針對男女關係這個話題溝通過。回憶苦不堪言。

  環境造就人,尤其是婚姻感情觀。

  羅子浩開始抒發自己濃重的思鄉情結,絮絮叨叨,像個女人。

  他靠著沙發,看他說了一會兒,又去看夜景。剛才那一對人影已經無跡可尋。

  羅子浩百無聊賴,拍了拍他的胳膊。一見他回頭,就開始繼續絮叨。

  「現在我祖國的孩子,都還好教嗎?」他開始漫無邊際,沒話找話。

  「資質都還不錯。」

  「有姿色還不錯的嗎?」

  又開始了……沒到三句再次直奔主題。

  他意興闌珊。

  「全世界的女人,還是中國女人好看,看過去就是一副淡淡的水墨畫,鼻子不會太高,嘴巴也不會太大,眼睛也不會像骷髏一樣,深得讓人半夜見鬼,」羅子浩的愛國情結再次爆發,「你知道嗎,不對,你應該知道,我說過我最喜歡的女人。眼睛就要那種黑白不是很分明的,這裡,」他用沒點著的煙,指了指自己內眼角,「要深勾進去,笑起來整個眼睛彎彎的,妙極。」

  童言。

  他只記起她。好像就是羅子浩說的這種。

  「你喜歡過自己的學生嗎?」他忽然問。

  「有啊。情不自禁你懂嗎?」羅子浩正要回憶,他已經站起來。

  「誒?不聽了?」

  羅子浩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怪癖,特別愛給這個對男女關係過於謹慎的人講女人。他肯定自己絕對喜歡軟玉馨香的異性,可對顧平生怎麼就這麼執著呢?

  今天是週五。

  過了週末就還剩9周,63天。

  當年讀初高中不能談戀愛,自己卻一門心思陷進了早戀。

  現在讀大學,終於能名正言順公平公開談戀愛了,卻發現喜歡了上了自己的老師……童言,你還能再出息些嗎?

  整個星期都在時不時下著雨,教室裡陰冷陰冷的。

  童言以前在北方,習慣了室內的暖氣,總覺得一進屋子就該暖融融的。來了上海兩年多,依舊不習慣裹著很厚的衣服,縮在位子上聽課。

  她雙手互握著,自己給自己取暖。

  他的板書寫的很漂亮,自己小學時也狠狠練過字帖,認得出這是瘦金體。那時候只覺得這種字體看著暢快淋漓,別有一種韻味。

  喜歡寫這種字的人,也大多是鋒芒畢露的。教字的老師曾說過這句話。

  可是。

  他和鋒芒畢露沒有任何關係。

  此時他就這麼右手斜插在褲子口袋裡,左手虛握著白粉筆流暢地寫下一行中文,同時用英文講述著今天的引言。顧平生是這學期所有老師中,唯一肯雙語授課的,就連那些日本回來的老師,也堅持用生疏的英文寫板書。

  其實,學校高考招生時就很注重英文成績,到大二結束,班裡只有3個人還沒通過英語六級。他完全沒必要為了極少數的幾個人,如此麻煩。

  可就是這些細微末節處,他總是思慮周全。

  「劉義,」他完成今天課程的引言,轉身看向班長,「沈遙呢?」

  班長憋了半天,回頭看童言。

  童言宿舍裡的幾個,都是蹺課達人。星期五大多都不在,誰知道今天又去哪兒了?

  「顧老師,沈遙校樂團排練,請假。」童言硬著頭皮說。

  其實,沈遙是翹課,和一眾狐朋狗友開車去千島湖過週末了。

  「王小如呢?」顧平生的聲音很平淡。

  「王小如……家裡忽然有事,也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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