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著粉豬追白馬(5)_許志慧

五

　　花無缺被熱情的蘇爸領進屋，眼花繚亂的場景讓花花同學的眼睛半天都沒有適應過來。等稍微能夠看清眼前的事物時，花花被整間屋子詭異的佈局震住了。

　　整個房間像是個無規則的垃圾場，隨意擺放的傢俱和一些雜物，在略微擁擠的屋裡顯得異常地淩亂，更不用說那些角落不知名的物品塞得到處都是，常用的餐桌和沙發上面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好像很久都沒有人動過一樣。花花見此，只呆站在原地，不敢觸碰任何東西，也不敢隨便走動。

　　蘇爸爸咧嘴，帶著溫暖親切的笑容，"小朋友，洗洗手，吃飯吧。"他又不是和藹的人，硬做出個和藹的笑容，顯得非常地不協調。

　　看著花無缺同學僵硬的表情，再看著家裡那堆得亂七八糟的雜物，蘇爸爸自己也覺得不太好意思了，訕訕地笑了笑，大手一撥便將沙發上的衣服報紙往更裡面推了推，擠到更陰暗的地方，順勢將腳邊的那些訂閱的報紙放到了衣服上面。

　　"呵呵，隨便坐別客氣，蘇素媽媽去加班了。你和蘇素一起來洗手準備吃飯。"

　　蘇爸爸舉起洗臉盆旁午飯時未洗的飯碗，從一旁漂浮著幾片菜葉的塑膠盆裡舀起一碗水，對著花無缺繼續僵硬著和藹地笑道："小朋友，叔叔幫你舀水！"

　　其中一隻飯碗上還粘著幾粒米飯，被蘇爸爸的食指一攪動，都松松地泡開，蕩在了碗裡。

　　花無缺眼睛死死地盯著碗，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就算蘇爸爸再熱情再和藹，他還是說什麼也不願意把手伸出來。

　　"我跟你說，淘米水洗手，手會白白哦。"蘇爸爸升級為慈祥地笑，一面做出很有水準很有知識的樣子。

　　其實，用這只碗舀水給花花同學洗手，在蘇爸爸眼裡是有很多好處的：比如可以順帶洗了髒碗；比如可以將剛剛洗過菜的水迴圈用掉；再比如，可以顯得自己家裡非常地講衛生愛清潔。

　　這樣，蘇素就不會被小朋友們看不起。

　　自家女兒雖然另類，最起碼有個愛衛生的好爸爸。

　　"來，叔叔給你沖手怎麼樣？"蘇爸爸高高舉起飯粒已經全部被泡開的碗，和藹可親地建議。

　　沖手？花無缺小朋友來不及消化這樣的新名詞，只是看著蘇爸爸手中的那只碗，就連忙搖手，連頭都搖成了撥浪鼓，"不不不，謝謝叔叔。我來的時候洗了手的。"開玩笑啊，用這水洗手，不髒的也洗成髒的了。

　　"哦。那我們現在開餐咯！"蘇爸爸自顧自地洗完手，興奮地大呼道。

　　於是，大家開始很和諧地吃飯。

　　桌上一共四道菜--番茄炒雞蛋、雞蛋炒青椒、炒雞蛋、雞蛋湯。面對著這樣的雞蛋全宴，花無缺同學舉著勺子，遲疑不決，雖然自己餓得慌，肚子一直在"咕咕"地叫個不停。

　　因為，四道菜都被炒成了焦黑色。

　　因為，這四道菜是蘇爸爸拿手的好菜。

　　還因為，蘇爸爸除了雞蛋，什麼也不會做。

　　所以--蘇素家的雞蛋特別地多，多得常常放得臭了也吃不完。

　　"快吃啊，小朋友。要不我夾給你？"在蘇素一家人熱切的注視下，花花同學不忍心辜負蘇爸爸一如既往的熱情，終於閉上眼，狠下心，夾了一塊黑黑的雞蛋，顫抖地送入嘴裡。

　　撲哧……差點沒有把花花的眼淚給吃出來。

　　那一塊雞蛋居然是臭的。

　　至此，花花同學再也沒有吃過一筷子菜，巴著飯碗，眼淚汪汪地看著蘇素父女倆吃得風雲變色。

　　於是，花花同學完全忘了自己來的目的。他憑藉自己狹隘的認識，從心裡發出最憐憫的感慨：世上居然有這麼窮的人家，而自己竟然過著天堂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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