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夢(49)_趙洛瑤

四十九

　　狄罌玄的聲音，清冷的，壓抑的，絕望的。

　　他就站在距離狄千雪不到一百米的頂樓上，雨水順著黑色的髮絲淌下，流過眼睛，本能地眨一下，然後又立刻睜開，生怕下一秒就會再也看不到眼前的她了。他看著她，一直在看著她，看著她剛才如何冷笑著推開聽夏，看著她此刻如何孤單地坐在那裡。

　　某刻，狄罌語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撐著傘，幫他遮住了冰冷的雨水。然而只是一瞬間，他便推開了她。

　　"哥，回去吧，這樣你會生病的。"她懇求著。

　　"不。"他慢慢地搖頭，聲音淡而堅定，"我要陪她。"

　　"她不需要你陪！！！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刻需要過你！！！"

　　狄罌語大聲地吼了出來。吼完之後，她自己也有些呆了。這……應該是……她第一次……第一次這樣直白地戳穿狄罌玄的自欺欺人。

　　果然，挺拔的身軀抖了一下。那麼細微的動作，看在狄罌語的眼裡，卻格外的刺眼。

　　"……不需要嗎？"

　　他輕輕地問，聽不出一點語氣，似乎是陳述而不是疑問。

　　"是的，她不需要。所以，哥……"

　　"沒關係。"他打斷她，"罌語，回去吧，我自己在這邊就可以了。"

　　"哥……"

　　"回去吧。"

　　慵懶的聲音，卻是名副其實的命令語氣。

　　沒再說什麼，狄罌語看了他最後一眼，然後便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天空依舊很暗很暗，然而……終於，他的世界再次安靜了下來，終於，周圍只剩下了風和雨的聲音，終於，他又可以一個人靜靜地望著她了。

　　"即使不被需要……也沒關係的……只要……能看著你就好……千雪……"

　　很淡很淡地開口。每個音節都很輕，細微得如同彌散在周圍的水汽一樣。

　　英國，倫敦，若芋莊園。

　　連續半個月的雨水把天空洗得格外的藍。沒有雲朵，陽光完滿地照耀著世界，到處都是幸福溫暖的光亮。四周的山谷，偶爾會傳來一些淺淺的鳥鳴，寧靜而悠遠。

　　海芋花田裡，楚離跟普通的園丁一樣，仔細地照看著若海芋。凝視著那一朵朵的雪白，他笑著，似霧氣一般，臉上的溫柔濃重得讓人悲傷。

　　"楚煩人！！！"甜美的女聲打斷了周遭的安靜。她由遠及近地跑到他身邊，站在他的面前，她對他皺起了眉頭，"你怎麼總是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啊？不知道我煩你嗎？"

　　說完，她開始用力地瞪他。楚離依舊笑著，伸手撫了撫她的頭。

　　這時，那個樣貌如洋娃娃一般精緻的少女也笑了起來：

　　"嘿嘿，怎麼樣？我演得還不錯吧？！"

　　"小悉的聲音果然跟若一模一樣，連語氣都差不多，呵呵！"

　　"真的嗎？嘿嘿，那，楚離哥哥會不會有一天也把我當成是姐姐呢？"

　　嬉笑著，頑皮地對著他眨了眨眼睛。

　　"小傻瓜，當然不會啊！"

　　"為什麼啊？難道是我演得不像嗎？"

　　蘇悉皺著眉頭嘟起了嘴巴，小臉皺巴巴的跟蘇若生氣的時候一模一樣。

　　"小悉演得很像啊，只不過……"楚離說著，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忽然變得幸福起來，"若一直都在我的世界裡沒有離開啊，而她一直在，我又怎麼會認錯呢？"

　　難怪……蘇悉默默地在心裡想著。難怪老爸聽她說話的時候都會搞錯，難怪姐姐的那些朋友經常會認錯。原來，區別就在於，姐姐對於那些人，已經消失了。而對於他，卻一直活著，那麼清晰，那麼能夠讓他幸福地活在他的記憶裡。

　　"日記看得如何了？"

　　不知何時，他這樣問她。

　　"差不多了。"

　　蘇悉漫不經心地回答著，漸漸地收斂起了笑容，輕輕地歎了口氣。

　　"怎麼了？小悉也有了煩心的事嗎？"楚離淺笑著問。

　　緩緩的搖了搖頭，蹲下去，靠近了一株若海芋，仔細地嗅了一下那絲絲縷縷的香氣："沒什麼，只是覺得姐姐好傻。"

　　"若嗎？若很聰明的，一點也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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