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夢(46)_趙洛瑤

四十六

　　笑容如同霧氣一般在臉上瞬間地消散了，一點痕跡都無法找到。

　　"……終於還是回來了啊……是我異想天開了……你……怎麼會輕易就放過我呢？……"細若遊絲地低喃。

　　狄千雪再次地笑起來，笑容裡是慣常的無奈與不安。

　　窗外的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只不過，畫眉清脆的叫聲開始充滿哀傷，耀眼的陽光照在身上開始不再溫暖。

　　廣場上，課間操時間，所有星光學院的學生都聚集在這裡。

　　狄千雪也在，她就站在聽夏身後的第七排。她能看到他的背，還有，地面上，那個被陽光拖長的影子，聽夏是個連影子都很漂亮的人，站在他身後的時候，狄千雪總是會不自覺地這樣想。

　　某一刻，她看見他偷偷地回過了頭，對著她，做了個鬼臉，溫暖地笑了一下。於是，她也淡淡地回給他了一抹笑。

　　這時，手機又一次地震動起來，依然是一條資訊，依然是來自狄罌玄的：

　　"好戲即將開始，享受吧。"

　　看完短信，微笑再一次地僵在臉上。

　　抬起頭的時候，她看見了廣場大螢幕裡的畫面。畫面裡，男主角不斷地變換著，然而女主角卻只有一個。那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孩子，好看的唇瓣牽扯著更加好看的弧度。

　　"我喜歡你。"

　　她好看地笑著對每個男主角說這四個字，然後，那些男孩子也好看地笑起來。

　　看著那些笑，狄千雪忽然覺得很冷。

　　手機響了起來，這次的，不是短信。

　　麻木的表情接起來，意料中的，狄罌玄邪魅的聲音在話筒那端響起："如何？禮物還喜歡嗎？呵呵，我可是準備了好久呢！"

　　沒說什麼，只是輕輕地垂下手臂，手機順著手掌滑在地上，低下頭，慢慢地抬起腳，穩穩地落在手機上，緩緩地用力。

　　"啪！"螢幕碎裂的聲音。

　　"千雪……"溫柔的呼喚聲。

　　狄千雪被那溫柔吸引，抬眼，看見那個絕美的少年慢慢地回過頭。一瞬間，她設想了千百萬種他再看到自己時的眼神。

　　憤怒、鄙視、絕望、疑惑、憂傷……可是，當她真正看清他的臉時，她卻昏天暗地地難過了起來。他的目光，一點改變也沒有，依然專注且深情。甚至，他的臉上仍舊笑著，如同剛剛轉過頭凝望她時一樣的笑著。

　　"千雪，我肚子忽然好餓，我們提前去吃午飯好不好？"

　　他的語氣，輕鬆而賴皮。他在跟她撒嬌，當著全校所有人的面，他背對著大螢幕，溫暖地笑著跟她撒嬌。

　　"千雪……"

　　"別過來！"

　　狄千雪大聲地吼住了他前進的腳步。然而，他只是頓了一下，一下之後，依舊慢慢地朝她走過去。

　　"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過來，求你了……"

　　她在哀求他，她第一次在哀求他，用那麼讓他難過的語氣。

　　然後，他看著她，一點一點地停下了腳步。凝視著她，很久很久以後，他忽然笑了起來，故意笑成很開心的樣子。

　　"我就說吧，沒事不要喝那麼多水，怎麼樣？現在想去廁所了吧？當然我可是非常非常不願意跟你分開的，不過女廁所那種地方男生還是不要跟去的好，被當成變態就不好玩啦。所以……我就在這裡等千雪吧，你要快點回來哦！我就在這裡等你！就在這裡！"

　　他這樣跟她說，接著沖她揮了揮手，一副讓她快去快回的樣子。

　　"我不用你等。"

　　狄千雪看著他，木然地說。說完，轉過身，她開始往後操場走。

　　"我不管！我會等你，如果你不回來找我，我就算死也不會離開，就算被雷劈死，被雨淋死，我都不會走，就算變成鬼，我也要纏著你，狄千雪，你給我記住，你休想甩掉我，你休想！！！"

　　聽夏大聲的吼完，跌坐在了地上，當狄千雪單薄的背影消失在了廣場的出口後，他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轟隆隆！！！"

　　天邊隱約地響起一陣悶雷，接著，晴朗的天空上快速地堆積起了無數的雲朵，灰黑色的。

　　後操場。安寂的天空下，不時低空飛過幾隻雛燕，淺淡地鳴叫著。風，在空曠的地界肆無忌憚地吹著，空氣裡是暴雨來臨之前的泥土味道。

　　某個更加僻靜的角落裡，狄千雪蹲在那，背靠著牆，一動不動如同石化了一樣，臉完全地埋進了手臂與膝蓋圍成的空隙裡。

　　某一刻，一個少年慢慢地從風中走來，風狂亂地吹起他的衣角還有額前的髮絲，狹長的眼睛裡閃爍著漆黑的光芒，夜一般邪魅。

　　"怎麼？怕了？怕他會不再喜歡你，然後離開你是嗎？"

　　他的聲音慵懶且輕鬆，卻又在不經意間透出淡淡的冷。

　　狄千雪的背本能地抖了一下，然後默默地揚起頭，沒有回答他，只是凝望著頭頂那片被電線切割成破碎狀的天空，眼睛一眨不眨。

　　"他……應該不會離開的吧……"她輕輕地說。

　　"呵，這麼有自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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