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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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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複了一遍女兒的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金校長本以為從此以後,照耀女兒的那些燈泡全部熄滅了,親愛的女兒只能分分秒秒躺在黑暗中了,所以一直放心不下,擔心女兒深陷在那些不死不活的黑色感情中不能自拔。可是,看女兒現在的樣子,她的感情正在慢慢恢復,儘管痊癒還遙遙無期,但那些紅紅綠綠的燈絲已經開始發亮,光明一點一點重新爬上女兒的面頰。 大喜和大悲,這兩種極端的感情在金校長心中交織著,女兒出事以來一直忍在心裡的淚水突然像噴泉一樣奔湧出來。 「別哭,爸……哭吧!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次,爸爸心裡也能舒服點兒。」 金校長抱著貞美,把自己的臉貼在她臉上。女兒的心居然這麼深沉,這麼堅強! 他不停地撫摸著女兒的臉頰,哭聲像吹過歷經滄桑、久經歲月洗禮的松林的風聲。 沒關係,爸,別哭了,別為我哭泣!我,真是個不孝的孩子。 貞美無聲地說著,把臉頰貼在心碎的父親的臉上,內心充滿對承受了比自己深幾倍的痛苦的老父親的內疚和自責。 對不起,爸爸,對不起! 我……曾經希望有一天,能把我的法官服披在爸爸身上,把我的法官帽戴在爸爸頭上,可是……短短幾天時間,我居然變成了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娃娃」。如果不是爸爸拿起勺子把飯送到我嘴邊,我早就絕食而死了。現在,我不得不活下去,全都是因為爸爸,所以,我真的很恨你,爸爸!可笑吧?但這是我的真實想法,因為在我看來,死比活著更舒服。可是,看到爸爸的兩鬢白髮、憂心忡忡的眼神和表情,我只好放棄那種想法,堅強地活下去,看著爸爸離開這個世界,這是我能為爸爸做的惟一的事。從今以後,我要盡可能、盡最大的努力跟爸爸一起快樂地生活。雖然我笑的時候爸爸還是會心痛,我面無表情的時候爸爸一定心情沉重,儘管如此,我還是要開發我的才智,逗爸爸開心。從懂事後就沒跟爸爸撒嬌了,以後也要撒撒嬌。就這樣,跟爸爸一起日復一日地努力,把家建造成一個兩人的小樂園。姐姐出嫁了,媽媽在天堂裡,爸爸和我應該形成世界上最簡單的家庭,快樂地生活下去。只要爸爸在世一天,我就會努力配合您好好活下去,我發誓!所以,爸爸,不必太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已經沉到了底,以後只能上升了。慢慢習慣之後,陽光會照進心裡,風也會吹進心裡,是不是,爸爸?您瞭解我的這種心情吧? 貞美的臉貼在以淚洗面的父親耳邊,不出聲地說著。 金校長用毛巾替女兒擦乾臉,又擦了擦自己的,兩個人的臉都像剛洗過一樣,容光煥發。 「爸爸的臉真乾淨,還發光呢,這種洗臉方法真神奇,是不是,爸?」 貞美輕聲笑著。 「是啊,我們要不要申請專利?」 「呵,戀人們可以照著做啊!」 金校長這時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一點兒,女兒的堅強給了他力量。他朝女兒伸出雙手,熱淚盈眶地說: 「走,孩子!咱們回家!」 貞美歪了歪頭,頑皮地喊: 「好啊,爸爸給我買奶油蛋糕,我們回家嘍!」 13.沒有記憶的傷痛歲月 「臭小子!至少你……當時……應該告訴我事實啊!我還特意打電話跟你確認過!」 「是啊,我記得,當時你滿懷悲憤。」 失落、痛苦,當時的感覺重新在喻寧心中復活。 1998年2月23日,黃昏時分,Y大法學院樸載佑的辦公室。 載佑用哆哆嗦嗦的手點燃一枝煙。 喻寧把十指插在頭髮裡,抱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說: 「奇怪,為什麼貞美挑中裴明煥律師來撒這個謊呢?照你說的,不是那個叫薑中植的律師向貞美求過婚嗎?」 「因為貞美知道裴前輩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而且確實不認識自己。如果當時說是姜中植前輩,萬一你去找他證實這件事,貞美就很難做人了。」 「哦,原來是這樣。」 喻寧再次面色陰沉地陷入了沼澤一樣不明深淺的沉默中。 他心裡又想起一件事——那棵含羞草——貞美送給他的那盆花草,回韓國前,他把已經長到很高的含羞草送給了一個叫布朗的朋友,不是帶不回來,只是覺得貞美已經離開自己了,沒有理由非把那盆花帶在身邊不可。 脖子以下的部位變得像植物一樣的貞美,裡面似乎藏著一碰到人手就縮起葉子來的含羞草……此時,對喻寧來說,那種叫含羞草的植物並非簡單的一盆花,而如同一種象徵,一種預示,但已經送出去的東西,根本無法再要回來了。 載佑心中自然也亂成一團,看著沉思的喻寧,不知所措。喻寧內心一定是百感交集,這種心情載佑完全能理解,因為喻寧做夢也想不到貞美是因為一場慘禍故意剪斷兩個人之間的聯繫的。 喻寧低著頭,淚水在心裡縱橫。他想起了7年前自己給貞美打的最後幾次電話。 給貞美祝賀生日的那個電話突然斷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貞美音訊全無,喻寧再次跟貞美通話已經是4個多月後的事了。 在他們通話之前一個月,大概7月,喻寧跟貞美的父親通過一次電話。 他先撥了貞美的手機,發現已經停機了,還以為是貞美為排除一切干擾準備考試故意停機的,於是撥通了貞美家裡的電話。 「喂?伯父!」 「啊,是喻寧啊!」 「是我。伯父,今天您怎麼沒去學校?」 「啊,前些日子我辭職了,雖然還不到退休年齡,但我想多花點兒時間在自己的事上,就提前退了。對了,貞美現在……不在家。」 「我也猜想她會在考試院,就是想打個電話,貞美的手機……」 「嗯,知道了,我會告訴她你來過電話的,你盡可能把時間花在學習上吧!」 金校長似乎迫不及待要掛斷電話,這讓喻寧覺得很納悶。 「請您告訴貞美給我打個電話!再見……」 喻寧話音剛落,金校長說了句「多保重」就掛斷了。 喻甯感覺到,金校長的聲音有點兒沉重,似乎在為什麼事擔心,但這種感覺在他心中一閃即逝,他相信三四天之內就會接到貞美的電話。但一個星期過去了,兩個星期過去了,貞美一直沒有消息。看來她真的「閉門謝客」,一心讀書了啊!喻寧這麼想著,又過了一個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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