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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我去很遠的一個會場翻譯。李墨坐了很久的地鐵過來接我。 　　那一場三個小時的會議時間都安排得非常緊湊，發言一個接一個，等到會議結束，有一刹那，我竟然疲倦到坐在麥克風前無法移動。 　　我的精神仍然在高度緊張，甚至覺得在接下來的每一分鐘都還會有人發言，然後我必須得在同一時間，將他的發言迅速準確地轉換成為另外一種語言。 　　昨夜熬了一整個通宵看會議材料的我，在會議結束之後覺得非常非常地疲累，然而當我看見李墨出現在這個離市中心十分遙遠的會場的門口時，我微笑了起來。 　　也許僅僅是他的出場，就將我的疲累和緊張全部變沒了。 　　會議剛剛結束，會場出入口的地方人很多，而且和李墨一樣，大多數都穿著黑色的西裝或者是深色的套裝。然而李墨站在人群中，一如站在他自己的舞臺上，在遠處靜靜地看著我。 　　我們走到地鐵站，上了地鐵。 　　因為已經過了高峰的時間，地鐵上的人不多。我們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說了一整天的話的我此時連一句話也不想說。 　　"累了吧？"李墨看著疲累的我說，"如果累的話，就在我的肩膀上靠一下吧。" 　　我吸了一口氣，微微斜倚著身體，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看到李墨將那雙魔術師修長的大手放在他的膝蓋上。 　　"好累哦……"我輕輕地說。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到我的精神放鬆了下來，才真正意識到我離開了那個會場，結束了一整天的高強度的口譯工作。 　　"對了……"李墨從他隨身帶的那個黑色的大包裡面拿出了一樣東西。 　　李墨手裡拿著的是一個看上去非常古典的黑色木質盒子，四角都用細細的銀線勾勒出了花紋，盒子的四面還有手繪的花朵。 　　"這個是送給你的。"李墨翻來覆去地向我展示著那個古典的盒子，用手指輕輕地推開，盒子裡面原來是一個小小的隱藏的抽屜，抽屜裡面也被漆成了黑色，抽屜是空的。 　　"喜歡嗎？"他遞了過來。 　　我點著頭。不論他是送給我餐廳提供的玫瑰花道具，魚丸湯裡的魚丸，還是這個盒子，我都非常喜歡。 　　我把玩著那個小小的盒子，輕輕地拉開裡面小小的抽屜，雖然抽屜裡面是空的，但是我竟然真切地聞到空空的抽屜裡散發著淡淡的玫瑰花的香氣……我一定是……太快樂了，我想。 　　李墨伸過手來，將那個盒子拿在手裡，然後又將那個盒子再放回到我的手上。 　　"真的很好看。"我再次接了過來，聞到淡淡的玫瑰花的香味。我拉開了那個小小的抽屜，抽屜裡面出現了堆得滿滿的幹的粉紅色的玫瑰花苞。 　　轟的一聲，地鐵由地下轉到了地面。美麗的晚霞照了進來。因為時間已經晚了，所以晚霞呈現出深深的金紅色，我和李墨的影子被投在了地鐵的地板上，隨著外面的建築偶爾擋住陽光，我們的影子一下子有一下子沒有。金色的夕陽的餘暉仿佛在我們的周圍跳舞一般。 　　"好漂亮。"李墨回頭看著外面滿天的彩霞和夕陽的餘暉。 　　我則只是看著手上那剛剛還是空的黑色的小木盒裡面滿滿的幹的玫瑰花苞。一道餘暉透過地鐵的玻璃窗戶照在那個小木盒上，小抽屜裡面塞得滿滿的玫瑰花苞仿佛被灑上了一層淡淡的金沙。 　　"這個是給你泡水喝的……你的氣色很差，我想你每天工作一定很忙。"李墨漫不經心地看著仍然對著那一小盒憑空變出來的玫瑰花苞出神的我。 　　夕陽的餘暉，地鐵窗外不熟悉的郊區，搖晃的地鐵上有韻律的哢嗒聲……我忽然有一種和李墨一起乘坐著火車旅行的錯覺。 　　在地鐵再一次進入地下之前，太陽瞬間整個兒地沉了下去，整個天空只剩下蒼茫的暮色，建築物裡和街道上的燈光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清晰。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快樂的感覺是那麼明確。 　　他們說詞語的意義是相對的，那麼我現在清清楚楚地感覺到的，應該是快樂吧。 　　周圍黑了下來，地鐵進入地下了。 　　"我們快到了。"李墨轉頭看著地鐵上的小小的每一站的地圖。 　　我卻輕輕地閉上了眼睛，這一次，我知道空氣中是真的有玫瑰花的香味，我面前的那一小盒李墨送我的玫瑰花苞正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整個地鐵的四壁上瞬間盛開了深紅的粉紅的玫瑰，藤藤蔓蔓的玫瑰花枝向著外面延伸出去。 　　晚上，我站在沒有拉上窗簾的窗邊。夏夜就這樣毫無保留地站在我的窗前看著快樂的我。 　　那些玫瑰花苞我根本沒有捨得泡水喝，我還是將它們裝在那個美麗的盒子裡，輕輕地拉開盒子裡的抽屜，抽屜裡什麼也沒有，換一邊，輕輕拉開抽屜，盒子裡面是滿滿的玫瑰花苞。 　　我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地輕輕地拉著那個小小的抽屜，抽屜裡什麼也沒有……抽屜裡是滿滿的玫瑰花苞…… 　　雖然我已經知道了，這個盒子是設計巧妙的魔術道具，但是我還是相信，這滿滿一抽屜的玫瑰花苞，是李墨在今天黃昏的地鐵上，在地鐵即將鑽出地下隧道的那一瞬間，變出來的。 　　小小的抽屜裡什麼也沒有…… 　　小小的抽屜裡是滿滿的玫瑰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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