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嚮往，永遠的光(16)_閻春辰

十六

　　今天晚上的客人好多啊，他只是在路過我的桌子旁邊的時候跟我打了一個招呼，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停下來。

　　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李墨卻忽然伸出了手，竟然從我的耳鬢旁變出了一朵鮮紅的玫瑰花，他看著我輕輕地笑了笑，穿著黑色西裝的他仿佛隱身於這家餐廳酒吧黑色調的背景裡，只有他的臉龐--他那微笑著的臉龐。

　　然後他又將那朵玫瑰輕輕地插在了我的耳鬢旁邊的頭髮上，被剪過的玫瑰莖尖而硬，劃傷了我的頭皮，我感覺到輕微的刺痛，然而我卻還是微笑著。我不知道為了什麼，我仿佛只會看著他，微笑，除了微笑還是微笑，將我一整天從來沒有笑過的臉笑得酸疼無比，儘管是這樣，我卻還是收不住我的微笑。

　　等到李墨從我身邊經過走到其他桌去，我慢慢地伸手摸了摸那朵插在我鬢邊的玫瑰。

　　我不習慣在鬢邊戴上一朵鮮紅的玫瑰。我早已經習慣了一切和周圍人一樣。然而我卻沒有將他放在我鬢邊的那朵玫瑰拿下來。在那一刻，我忽然變得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我在小小嫩嫩的花瓣上感覺到他手的熱度，仿佛摸到了一雙溫暖的手--這是我自己的小小的魔術。

　　在那一瞬間，在這個八十八層樓高的地方，在由物質堆積構造起來的餐廳中，在這個永遠有空氣調節器來通風換氣，永遠不會開窗的空間裡，我感覺到了由外面吹過來的春天夜裡的風，我覺得這個世界芬芳而溫暖。

　　李墨就站在我的身後不遠處，頭上頂著一朵花的我沉醉在這個嶄新的芬芳溫暖的世界裡，我沒有看見他為那桌的女生變出了一模一樣的美麗的鮮紅的玫瑰花，也沒有看見他彎腰微笑著將那朵玫瑰插在那個女孩子烏雲一樣的卷髮的鬢邊。

　　頭上插著一朵花的我甚至根本沒有想到回頭去看他。

　　我們同處於同一個餐廳裡，這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

　　人漸漸地越來越少。

　　只剩下一桌年輕的情侶，女生正為了昂貴的飯錢要和男孩子AA分攤。

　　我面前的咖啡漸漸地冷卻，滿滿的一杯，咖啡上原本漂浮著的泡沫已經收進了褐色的液體裡，我只啜了一口便忘記繼續喝了，放在那裡任由這杯價格昂貴味道一般的咖啡慢慢地冷掉。

　　李墨終於回到了我的這桌，"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你……還不回家啊？"

　　我低了一下頭，倉皇地拿起面前那杯咖啡，冰涼苦澀的液體碰觸到了我的嘴唇。

　　"我……我再叫一杯咖啡就離開了……"我沒有抬眼，看著面前手裡端著的那杯幾乎沒有動過的咖啡，回答著他隨意的問話。

　　我覺得我就像我身後的那扇透明的擦得乾乾淨淨的落地大玻璃，他可以輕易地一眼將我看穿，直看到我的內心。

　　"每天都要站這麼長時間，真是累死了。"李墨微微松了松領結，看著我身後窗外的夜色，"不過，我喜歡在這裡工作，每天都能夠看到這個城市的夜景。你不覺得不論看多少次，都還是覺得一如第一次見到它時一樣的美嗎？"

　　我轉過身去，我看見李墨的身影和我的臉一起映在那扇大玻璃窗上，城市的燈光，如盛開的花圃，一直開到黑暗的天際，而在這一切之上，是頭上戴著一朵玫瑰花，微笑著的我和隱身在黑色西裝中略顯疲憊的他。

　　"真美。"李墨微微眯起了眼睛，越過我看著我身後美麗的夜景。我以為他是在說我，感覺到一種帶著甜蜜的局促。

　　連最後一桌的客人都埋單了。我一口飲盡了冰冷的咖啡，叫了埋單，"對不起，可能耽誤你下班了。"

　　李墨將目光從窗外抽了回來，看向我，微笑著說："沒關係，謝謝你來捧場。"

　　在我站起身來離開的時候，我覺得剛剛喝下去的冰冷的咖啡流過我的心。下一次的見面，會是在什麼時候？雖然我知道我只要花一分鐘搭乘電梯就可以直達這八十八樓高聳入雲的餐廳酒廊，然而……下一次的見面，會是在什麼時候？

　　我看了李墨一眼，我想說，你的魔術，就好像這個城市美麗的夜景，不論看了多少次，都還是覺得一如第一次見到時一樣的神奇美好。

　　就在我鼓起勇氣，剛剛張開嘴準備告訴他的時候，剛好旁邊的一個服務生叫了李墨一聲。

　　我迅速地低下了頭，小聲地說了一聲"謝謝"。

　　李墨沖著那個服務生招了招手，然後對著我說："我知道有一個地方看到的夜景比在這裡看到的還要美麗。下次我帶你去好不好？"

　　……

　　春天，應該是玫瑰花開的季節吧。我不是說那種養在溫室裡一年四季都有得賣的玫瑰花，而是，真正的，玫瑰花開的季節。

　　當我走在街上的時候，這個城市裡每一盞路燈，每一盞汽車的尾燈，每一個廣告霓虹，都變成了一朵又一朵盛開的發著光的玫瑰。

　　為什麼我竟然從來沒有發現這個城市如此美麗？

　　收件人：晴川

　　寄件者：王以路

　　主題：其實我一直在看著你

　　晴川：

　　我今天到你所駐唱的餐廳去了，當我站在J告訴我的那家餐廳外面，透過大大的玻璃窗看見你的時候，我竟然沒有辦法鼓起勇氣走進去。我只是那樣站在外面的街上遠遠地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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