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嚮往，永遠的光(8)_閻春辰

八

　　我猜想，在這個城市裡，有這個疑問的不止他一個人。

　　夜晚，如果沒有工作，是我獨自的時間。在我的房間裡，我裝了兩層遮光窗簾。賣窗簾的人覺得很奇怪，問我為什麼要買兩層遮光窗簾，一般人都是只買一層就夠了啊。

　　這是我小小的世界，我自己陪伴自己的世界，我不要外面的光透進來。因為別人說所有的感覺和形容詞其實都是相對的，沒有苦就沒有甜，那麼如果沒有悲傷，也就沒有快樂的定義了吧。

　　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或許孤獨和寂寞的定義就會自動消失了吧。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就這樣輕易地將我的愛情拱手相讓，我當時只是不願意給他選擇的機會，而後來我才知道，我也沒有給自己任何選擇的機會。

　　我把全部的時間都用來繼續學習，準備高級口譯的考試，接下一個又一個的翻譯工作。在我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漸漸地將自己封閉，而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卻已經忘記怎麼重新打開，怎麼重新戀愛。

　　沒有工作的時候，我將網路上白羽的小說翻譯成日文。文字與文字之間的調換，一次又一次地刪除不滿意的翻譯，一次又一次地重來，有時候我會想像著，這從一種語言到另外一種語言的轉換，在我的筆下是一種再生--說著我一直想說，然而又從來不曾說過的話。

　　日文的寫作習慣用長而複雜的句子，無數疊加的定語，我一點一點地組合排列著，力圖最大化地保留作者試圖傳達的意思。我通常會花很長時間翻譯好一篇白羽的小小的文章，然後便放在電腦的文檔裡不再動它，就好像有些人喜歡玩拼圖最後再將拼好的拼圖打散一樣。

　　翻譯到肩膀和眼睛都酸痛的時候，我便靠在床上看偶像劇。黑暗的房間裡，電視的光芒變幻，我靜靜地面無表情地坐著，看著電視裡虛構起來的美好的人生，美好的戀情。

　　有些時候，在女主角的眼淚流下來的刹那，我瞬間感到如此地想要哭泣，這時，我便會拿起遙控器，按下倒退鍵，女主角的眼淚會倒流，所有的悲傷的事情會倒退，倒退到快樂的情節，而我的眼淚就不會流出來了。

　　我的人生，如果也可以按下倒退鍵……我會選擇退回到大學畢業的時候，我會努力爭取我的愛情，我會勇敢地告訴他，我不願意也不會放棄我和他之間的愛情。

　　今夜的淩晨兩點，當那個女主角的眼淚快要流下來的時候，在我按下倒退鍵的瞬間，聞到了那被我插在一個小小的玻璃瓶裡的玫瑰花的香味。

　　雖然我可以擋住外面的光，但是我擋不住春天夜裡特有的味道。那株被插在玻璃瓶裡的玫瑰花在這個春夜仿佛忽然綻放出了它所有的芬芳，我閉上眼睛，想像陽光瞬間透過那遮光率百分之百的窗簾照了進來，灑滿了整個起居室，而我這個小小的簡單的居室則在頃刻之間變成了開滿玫瑰的玫瑰園。

　　這，可能就是我自己的，小小的魔術吧。

　　有沒有一種魔術，可以將人變回到過去？即使只是讓我回去對當時的他說一聲，表白我對他明明白白的確定的愛情，讓我努力過，爭取過，那麼--現在的我，就不會這麼地不快樂了吧。

　　收件人：晴川

　　寄件者：王以路

　　主題：你還是你，一點也沒有變

　　晴川：

　　今天又有了你的消息。不過是很壞的消息。J說你病了。她說你實在是沒有生活費，又不願意向父母要錢或者是向身邊的朋友借錢，於是去地鐵站的出口處彈吉他唱歌。這是你嗎？晴川？我不知道你的生活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J並沒有跟我說你在哪一個地鐵站，不過就算我知道，我又是否會有勇氣去看你呢？J說員警來趕你的時候，你提著吉他跑進了雨裡。如果不知道你的現況，我可能會像以前一樣笑你，真是笨蛋，一個大男生竟然還會被這淅淅瀝瀝的春雨給淋得生病啊？但是我知道，或許，在畢業之後，你困苦的生活，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方式，使得你的身體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好。

　　在聽說你花了很多錢買了一套面試的時候穿的黑西裝時，我想像著你穿著黑色西裝的樣子。對不起……我實在想像不出你一本正經地面試的時候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因為在我的記憶裡，你永遠是輕鬆快樂的，即使是唱著你寫的悲傷的情歌，我也只是感覺到歌曲的悲傷，而從來沒有在你的臉上看過悲傷的影子。

　　在聽說你病了之後，我到底還是打了電話給你。

　　電話很快就被你接起來了。

　　"在幹嗎？"我問你。

　　"在寫歌。"你的聲音有些沙啞，或者是因為重感冒所致吧。你順手撥了一下吉他。我在電話裡聽見熟悉的吉他聲。

　　"最近好嗎？"我問得小心翼翼，你一向是如此地要強和自尊，我不敢讓你聽出來我知道你去地鐵站口唱歌的事情。

　　"再好沒有了。"你說。

　　再好沒有了……你說……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還是你，一點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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