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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我懷揣著對待婚房的莊重心思,打掃與裝飾。屋子是我的風格,帶一點熱帶海洋氣息,牆壁刷成淡藍色,如被烈日焚過的天空,窗簾布綴滿椰子樹和帆船,桌布爬著斑斕的不知名的魚。犄角旮旯散放著海螺和貝殼。陳勉誇獎我說挺清涼的,每天都夢到自己在潛水。

  我在學校住。只週末的時候,過來瞅瞅他。其實我不願用"瞅"這個字,但沒辦法,他實在太忙了,除了工作,還要充電學習。我就算成心做了飯等他,估計飯菜涼了,我餓昏過去了,他也不會有絲毫感應。

  就算有時間與他相對,他多半在幹自己的事。有時間同我說上幾句,肯定是請教英文語法。我後來也就知趣,不打擾他。所以很多個我以為可以花前月下的時光,都交付給了靜悄悄流逝的時間。他在橘色的檯燈下研究技術、管理、銷售以及英文,我歪在床上看紛亂的雜書。櫃子邊插著我愛吃的優酪乳,看到興奮處,我就哧溜吸一口。那段時間,我上下五千年的求索,心無旁騖、優遊書林,有時候問陳勉什麼,也不必要他回答,一個嗯,一個啊,時間充實,靈魂喜悅。後來再沒覓著這樣安靜時光。

  陳勉也會關心我,我睡著了,臉上熱出汗,他一邊看書,一邊給我扇風。我有陣子迷戀吃鴨脖,他總給我買,直把我吃厭了事。清晨,他上班前,會給我做好早餐,留張溫馨的紙條,譬如今天氣溫如何,適合幹嗎幹嗎。我離開房子之前,也會給他紙條,我寫得很具體:Charming,我給你買了文曲星,就放在你書桌上。我要去兜售安利,今天可能不來了。要陪小潮剪頭髮,還要看電影……

  Charming是我給他起的英文名,諧音。來自我某次靈感突發。因為沖過電、有過幾次成功的搶單經歷、並且修過邊幅後的陳勉已經脫胎換骨。從外形看,他鼻樑高挺,嘴形豐滿,襯出因瘦削更顯高聳的顴骨,一臉崢嶸線角,點面清楚。從氣質看,他看上去謙恭,內裡又存傲氣,擺明瞭一團和氣,眉眼又抱著疏離,是個讓人想近又近不了的人物。不若沈覺明,簡單、熱情,沒有什麼心機,什麼都擺在檯面,喜歡他的人恨不能肝腦塗地報答,不喜歡他的人橫眉冷對抱胸袖手。陳勉從不允許自己有敵人,但是他也沒真正的朋友。沈覺明也許是個例外。

  真正的對手難免惺惺相惜。沈覺明在發現陳勉的天賦後,不計私人恩怨一力培養、提拔,在我看來,也是非常了不起的舉動。也沒幾年,他輸在陳勉手中,我問他是否悔恨當年栽培,他只說:恰恰是我職場生涯做過得最有意義的一件事。塑造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需要魄力,也需要胸懷。

  話轉回來,這一日,我在超市做完促銷已到晚飯點,因超市離暢意較近,我打算過去看看陳勉,瞅瞅是否能混頓飯吃。

  下班時分,有三兩的人出旋轉門。

  我到前臺,報出陳勉的名字。前臺問過我的姓氏後,打內線,不久摁住,說:稍等,陳助理正在通話中。

  我一直不知道陳勉的正式職務,現在想,有可能是銷售部的助理吧。這個身份於他倒也是合拍。

  陳勉的通話比較長,前臺乾脆放了電話。為了解悶,我同她攀談,"陳勉是在銷售部吧。"

  "他前幾天調到總辦,做沈總的助理。"

  我很吃驚。

  "是的,陳助理一直做銷售,這次調換部門,只是為方便做一個專案。沈總親自帶。"前臺解釋了下,又臉漾自豪的笑,"你見過我們沈總嗎?我們同事私下裡講,他們兩個要一起出馬,如果對方是女老闆,肯定沒有拿不下的。"

  我也笑。不久,前臺把電話打通了,沖我點點頭,"陳助理讓你去頂層。頂層是我們的咖啡室。"

  我進去後,赫然發現陳勉和沈覺明坐在一桌談笑宴宴。我突然想,男人的胸懷(特指優質男人的胸懷),是否要比女人開闊。因為在他們的生命字典中,感情不是那個最宏大的詞。女性,則容易斤斤計較於情感,而後落入凡俗的陷阱。我不要這樣。我要懷揣周遊世界的夢想,締造藍天大海的胸懷。

  很不幸,沈覺明先發現我,朝我抬了下下頜。我蹭蹭過去。又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在與陳勉打招呼前,我先去注意了沈覺明的臉色。他不甚愉快,攪著咖啡道:"寡淡無味,跟即溶沒什麼區別。"然後抬起頭面向我,正經說,"好久不見。"

  我巴結著說:"哪有機會天天見您。"

  他遂站起,瞥著陳勉說:"給你們15分鐘,待會繼續開會。"

  我知道晚飯泡湯了,陳勉也料到我找他的原因,給我要了一角乳酪蛋糕和一杯愛爾蘭咖啡。

  "你們很忙?"我問。陳勉略略跟我講了下剛接的項目,因為有機會上戰場,他倒是一副摩拳擦掌、意氣風發的模樣。

  "沒壓力嗎?"

  "壓力也是動力啊。"陳勉道,"以前做的都是幾萬的小生意,這次是千萬的單量,競爭對手是500強企業,怎不讓人興奮。"有些男人是狼性的,陳勉就是。"對了,我明天出差去W市。"他又道。

  "我也回。"我連忙跟道,"正好媽媽想我了。"

  "我也不能帶著你啊。"

  "誰要你帶。你別以為我一時半刻都離不開你似的。"

  "哪敢這樣想。"陳勉笑得眉目疏朗。

  我們邊說邊笑。我無意抬頭,忽瞥到了沈覺明的身影,就在外邊觀景陽臺,手撐著欄杆俯視著整個城市,那背影臨空而舉看著很自大,卻因暮色蒼茫的緣故,又不可避免地呈現出一種被吞噬的落寞。不曉得為什麼,我在刹那間稍稍失了神。

  陳勉隨他的老闆沈覺明赴W市打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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