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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他喝了幾口,略略平復了下,握著杯子看我,不知道是不是燈光昏暗的緣故,他的目光看上去有點遲滯。

  我靠近他,想問他"好點沒"?可看著那空洞迷茫的目光,忍不住湊上前親他。他想轉開臉,已經被我攀緊。

  "別,沒好……"他仍舊抗拒著,終於難敵我輾轉的熱情。如果溫度可以給人希望,我願意焐熱他;如果病痛也能過人,我希望為他分擔。

  燈光與夜色鑲嵌在一起,昏昏沉沉。這如同我心底的感情,已分不明是思念還是憐惜。

  "我很害怕。"他喘著氣對我說,"怕我讓你失望。這兩年,沒見你,就是對自己失望透頂。"

  "其實,不是你的問題。"

  "對,我沒錯,可我要背負我的命運。"

  "你還是回去做銷售吧。自尊不要那麼強,安安是好意。"

  "錦年,你知道看到你和沈覺明在一起的時候,我什麼感覺嗎?"

  我說:"對不起。"

  他眼睛灼燙,像淬過火,"剛剛我一直在想,尊嚴,尊嚴究竟是什麼?赤貧如我,守住尊嚴,與其說是對生命中高貴的東西保持敬意,未若說是在為自己的軟弱尋找藉口。我什麼都抓不住,只能靠虐待自己來證明自己,以為在別人眼裡是光輝,可是一個渺小如塵芥的人誰會多瞥你一眼?在殘酷的生活面前,只有身份、地位、金錢是實在的,安全的。無論用什麼方式得到。必須要得到。否則,你,就算不跟沈覺明在一起,也會跟別的人在一起。愛情以及生命中的美好,於我都將是一種奢望。"

  我聽著他的激憤,竟是說不出勸慰的話。

  我也許可以說,我不是這樣,我不會為錢去交換愛情。然而,對陳勉來說,要享受這個物質世界,難道不是往上走嗎?有個很弱智的故事,講窮人曬太陽都覺得幸福,富人就算朱門酒肉臭也不幸福。我不能說誰絕對幸福誰絕對不幸福,但這個故事要不是窮人自己YY出來的,就是既得利益者為穩定秩序給窮人打的精神鴉片。

  陳勉又道,"錦年,我原本對人生沒多少期望。生活不如意,連父母都遺棄了我。我跟你說過的,我不是我爸親生的,我只是他領養的孩子。至於我父母是何人,我沒追問。一開始是憤恨,後來是覺得無聊。誰生得有什麼要緊,跟我什麼相干。我沒有受過出生的丁點好處,現在大了也不再需要什麼恩惠,當然抱歉更不需要。我,和那個也許還在的父母,就這麼遺忘江湖吧。錦年,我現在只有你。"

  我的心像一張密佈劃痕的唱碟,泛出星點尖銳的疼痛。

  我于慚愧於疼惜中緊緊將他擁抱,以為自己的胸懷足能夠把他的一生收容。現在想來,當時的念頭真的很幼稚。

  燈光暗了。

  9

  陳勉放下自尊要一份有發展前途的體面的工作。我反正沒有自尊,厚顏無恥地讓安安約見沈覺明。

  飯局安排在家裡,因為在外邊檔次高的請不起,低的不受人家待見。我知道沈覺明先生對吃的環境和氛圍還是很講究的。

  晚上,安安和她哥哥如約而來。安安拎一盆綠植,開葳蕤的白花,放到室內,滿室皆香。

  沈覺明兩手空空,只帶了一張嘴。一半來吃飯,一半調笑我。他一上來就指著我的圍裙說:什麼時候成賢妻良母了啊。

  "一直是啊。只不過你沒機會見識。"我笑呵呵回應。

  陳勉也從廚房出來了,他與沈覺明差不多年紀,也差不多的身高,可是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差別還是顯現出來了。無關長相,只關氣宇。

  安安為兩人介紹:"陳勉,這是我哥哥;哥,這是錦年的哥哥。"

  我接一句:"補充下吧,陳勉,裴錦年的男朋友。"

  聞言,三人均變色。反應是不一樣的,陳勉是錯愕,安安是失神,沈覺明是心花怒放,我真的不知道該廝幹嘛要這麼為我高興,我也不是那種嫁不出的人,就算嫁不出也輪不到他為我操心。

  沈覺明笑容可掬地搖著陳勉的手,"久仰大名,如雷灌耳。"

  "哪裡哪裡。"陳勉連連自謙。

  我和安安進廚房收拾,安安的表情已經風平浪靜,只對我說,我哥他估計很失落。

  "沒看他那麼高興,他不定想,終於有個人可以管管我了。"

  "不是的,他跟你交往兩年了吧。"

  "誰跟他交往?"

  "你也許不承認,可跟你說,要不是他對你有點意思,吃過一次兩次飯後,他絕對不會再搭理你,哪怕你是我好朋友。"

  "這樣啊,我很榮幸,不過他也沒跟我表白啊。當然說了也沒用,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只把他當,表叔。長輩。"

  "表叔?"安安困惑了。

  "親切到可以揩點油的那種。"我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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