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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提出來的,他沒意見!」事實上,書偉完全心灰意冷,看都沒看便胡亂簽了字,「房子是他單位分的,他花錢買的,我搬出來,錢的方面,我們之間大部分的錢做了股票,基金之類的投資,這一部分歸他,剩下的一部分存款歸我。家裡的東西我們協議平分,他說讓我先挑我需要的,剩下什麼他要什麼!基本上就這樣,我們也沒什麼太多的東西!」她沒有那麼理想化,可以很瀟灑地離了婚,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她放棄了那些更有增值空間的投資,她現在需要現金,她要生活,還要照顧母親,所以為了公平,她願意放棄其他所有的東西。

  「如果按照投資的觀點,你的選擇絕對是錯的,不過現在這種狀況,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杜藍搖搖頭,然後很認真地問她:「後悔嗎?」

  「後悔什麼?」絲蕊坦然地回應她的目光,「離婚?其實,我也不知道,或者說,我也不確定未來會不會為自己現在作的這個絕然的決定後悔。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今天堅持和他繼續過下去,也許也可以走得下去,但是,二十年以後,我會不會去想,如果當初我和他離婚,是不是更好一點呢?你看,我竟然這麼貪心,不論怎樣都會後悔!」

  絲蕊語氣平和,臉上還帶著些淡淡的笑容,可是言語間卻是那麼傷感:「如果我母親沒有發生意外,我想我還會為選擇繼續或分開而困擾,甚至仍然會和他過下去,而現在,我連選擇的餘地也都沒有了!」

  一時之間,杜藍和彭麗都安靜了下來,婚姻、愛情對她們來說,都是道難解的謎題。

  「那你以後準備怎麼辦?你爸爸那邊……」

  「我還沒跟他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呦,你可真夠膽大的,沒跟你爸爸彙報就敢去離婚?你完了!」彭麗玩笑似的打趣,想起絲蕊父親的鐵權家教,真是心有餘悸。

  絲蕊苦笑了下,想起父親,真是有一場硬仗要打,不能告訴他具體的情況,又要他接受現在這樣的結局,真是……難啊!

  絲蕊一想到這個就煩,看到桌上有煙,想也沒想便抽出一支點上,她沒有經驗,猛地狠吸一口,立刻被嗆得咳個不停。

  彭麗看絲蕊咳得狼狽,眼淚都眨了出來,笑著,她輕巧地從她手中抽走香煙,「不會就別抽,年紀輕輕的不學好!」

  她把煙優雅地夾在指間,嫵媚地送到嘴邊,輕輕張開塗著磚紅色口紅的飽滿雙唇含住,然後慵懶地吐出一串煙圈。

  杜藍聽了這話,不以為然地白了她一眼,知道不學好還抽。

  「噢,對了,杜藍,你一會開車跟我回去一趟,我把我的行李搬出來,我已經收拾好了,沒什麼太大件的,我先到你家借住兩天!」絲蕊想好了,在還沒有租到房子之前,只能先靠朋友了!

  「沒問題,反正我那裡就我一個人,不像某些人,不方便……」杜藍意有所指地對著絲蕊笑。

  「你什麼意思啊你……死杜藍!」彭麗立刻上鉤,隔著絲蕊伸手打她,「你說什麼啊你……」

  「絲蕊,你別去杜藍那兒,小套房,擠死了,到我那住!」彭麗不甘示弱地抱住絲蕊,媚眼如絲地對她眨呀眨的。

  「絲蕊啊,我勸你最好別去,小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你再說,你再說……」

  絲蕊看著杜藍和彭麗隔著她打打鬧鬧,像兩個小孩子似的又喊又叫,心裡默念:有你們真好。

  第五章 新生

  絲蕊怎麼也不會想到,當她再次見到母親時,時間一晃,已經整整翻過了一年。

  絲蕊坐在病床邊的方凳子上,看著母親安靜地躺在床上,臉上曾經的腫脹已經消去,神情是那麼的安詳,如果不是她身上插的管子和周圍「嘩啪」作響的儀器,絲蕊會以為母親只是累了,睡熟了而已。

  一年前,因為父親去看書偉的傷,他們兩個都不在家,保安告訴父親絲蕊已經搬走,離婚的事情就這樣在絲蕊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提前曝了光。父親暴怒,不分清紅皂白就跑去斥問她,而絲蕊又無法把事情的原委對父親解釋清楚,這更加重了父親的不滿,就這樣斷了和她的聯繫。而後來,又因為各種原因,絲蕊被學校派去參加與郊區學校互助活動,做了交換教師去了遠郊,這一去,就是一年。

  對母親,絲蕊的心裡有千百萬個抱歉,這一年以來,除了定期給父親寄錢外,她竟然沒有盡到一點做女兒的孝心。她沒能照顧母親,甚至沒能來看她,她這次回來,就下定了決心,不管有多大的阻力,一定要留在這裡照顧母親,以彌補內心中說不完的愧疚。

  醫生說母親的狀況很平穩,已經沒有太多危險了,但也沒有太大的起色,完全靠藥物維持。照顧這種病人,本就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努力,醫生說,只要家屬能精心地照顧,不停地與她交流,也許某一天她就醒了,恢復意識了,但也很有可能,她就這樣睡著,永遠也醒不過來。絲蕊看著母親,她身上的衣服乾淨而清爽,被剪短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長期的臥床並沒有使她四肢的肌肉萎縮得太厲害。絲蕊明白,父親把她照顧得很好……

  正想著,病房的門被人「吱嘎」地推開,絲蕊回頭,看到父親的身影,父親像是很吃驚她的出現一樣,臉上掩不住驚訝地望著她。

  「爸!」絲蕊低低地叫了聲。

  父親像是被驚醒了一般,臉上的驚訝被一種複雜的表情替代,嘴巴嚅囁地開開合合好幾次,才像找回聲音似的,平淡地說了句:「回來了?」

  絲蕊曾經不止一萬次地想像父親見到她時的情景,卻從來沒想到過父親如此平和的態度,好像她只是出去了一兩天而不是一年,就像一年前那些絕情的行為,只是她的想像一般。

  父親拿了病房中的臉盆,又自顧自地走了出去。

  絲蕊面對父親的態度,感到有些無措,她不知道父親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也許從小就沒有明白過。

  一年前,當她委婉地表達了不可能與書偉複合的意思後,父親怒不可遏地把她在婚後仍放在父母家中,少女時期的物品全部掃地出門,那看到自己的私人物品淩亂而毫無遮掩地陳列在走廊中任人觀賞的難堪,遠沒有被父親用各種手段禁止她探望病重的母親時的那種心情來得悲痛。她每每看見醫生護士焦急忙碌地進出母親的病房,而她只能努力地踮起腳尖通過房門上那一方小小的視窗,努力在重重人影中辯視母親傷痕累累又毫無生氣的臉龐。她哀求父親讓她看看母親,她嘗試各種努力,卻只能換來父親冷漠的目光。她那時心裡真的好恨父親,恨他怎麼能如此狠心地剝奪一個女兒看望母親的權利,恨他怎麼能拒絕給她彌補母親的機會,恨他怎麼能如此輕易地認定書偉的無罪,而判定他親生女兒的死刑。

  父親又端著臉盆走了進來,臉盆上漂浮的氤氳熱氣讓絲蕊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逕自把臉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背對絲蕊坐在床沿,拿起盆裡的手巾,輕輕擦拭母親平和的臉龐。

  「我來吧!」絲蕊起身想去替父親,這一年來她確實沒有盡到一點做子女的責任。

  「不用!」父親頭也不回地說,「一直都是我親手做的,別人不會,也不知道怎麼讓你媽媽舒服!」

  絲蕊以為父親是因為氣她,所以拒絕,心頭泛起一陣難言的苦澀。

  「對不起!」絲蕊開口,喉嚨裡像塞了塊海綿,一開口,濕濕的哽咽便浮上來,「因為我的任性……」在這一年裡,遠離大城市的五光十色,郊區讓她可以靜下心來冷靜地思考發生過的一切,她常想,如果當初她可以再冷靜一些,是否今天還可以看到母親和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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