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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我,就是有點困。」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大聲地在說話了,可是,聽起來卻像蚊子叫,也不知他聽到沒有。

  志浩伸出手,在我的額頭上貼了貼:「很燙,我回去拿些退燒藥,小魚兒那兒有。」

  「嗯……」我迷迷糊糊地答。

  不知過了多久,志浩返回我身邊,他扶起我的上半身,把幾顆藥片放入我嘴裡,喂我喝水。

  吃過藥,我的意識更模糊了,慢慢地就睡了過去,一隻手伸出被子,抓著他的手。

  蒙矓中,我感覺到他的面頰貼過來,大約在試我的溫度。他的臉涼涼的,貼在我滾燙的額頭上,很舒服。我努力地向上探了探頭,緊貼著那冰涼的肌膚,蹭了蹭,嘴裡發出像受傷的小獸般的嗚嗚聲。

  志浩僵了一下,然後想要直起上身,我胡亂地說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扔下我,我快死了……

  他不動了,維持著原來的姿式貼著我的額頭,我安心地呼了口氣,眼前的光亮漸漸消失,陷入沉沉的黑暗。正要睡去,我卻又被志浩的動作弄醒,他側過頭,將面孔窩在我的頸窩處,溫熱的呼吸,弄得我癢癢的。呼吸沉重而急促,我的感覺有點怪異,他怎麼了,也病了嗎?我努力地睜開眼,轉過頭,想要看他,卻觸到他綿軟的唇。

  再想躲開,卻已來不及,他死死地擁住我,舌尖糾纏上來,霸道地攻城掠地,原本衰弱的我一潰千里,愈加的迷離。

  閉上眼我陷入一場混雜而紛亂的夢,我不知道身在何處,這裡是什麼地方;我不清楚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我是已經死去還是活著,這裡是天堂還是地獄;我甚至不清楚與我纏綿在一處、糾結在一起的這個人是誰,是那個有著憂鬱雙眸的男孩或者是個陌生人,他是不是愛著我、我是不是愛著他,我們現在的情形又與愛情有沒有關係……是的,沒有思考、沒有思維,拋開了情感與所有或真實或虛偽的柔情蜜意,我們是純潔的嬰兒或是已經被欲望控制的魔鬼,只有糾結只有纏繞。混沌中我覺得我已經沒法呼吸,像是乾渴的魚,馬上就要死去。但我不願孤獨地面對死亡,我需要溫暖、我需要陪伴、我需要那有力的臂膀。前方是萬丈深淵,即將萬劫不復,我唯一能夠抓到的,只有身上這強有力的救贖……

  直至,胸前傳來一陣疼痛,讓我恢復了片刻的清醒,睜大雙眼我看清了眼前的不堪。他的臉埋在我的胸口,漆黑的發更襯得我赤裸的肌膚白晳得那樣的讓人羞慚。我徹底地清醒過來,伸手使勁推他。他從我胸前抬起頭,與我四目相對,我忽然覺得陌生。那個溫文的總是帶著詩人智者般的儒雅的志浩,此時臉色發紅、青筋突起,再沒有往昔的半點風采;那雙原本憂鬱深沉的眸,閃動著狂亂的火焰,仿佛著魔……

  我徹底地清醒了,一種比羞澀更強烈的感覺湧上來,那是……恐懼,看見一個自己熟悉的人變得陌生的恐懼,看到一個夢中都不曾出現過的情形的恐懼,看到一個令自己生厭的自我的恐懼。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推他,想要讓身上的男人遠離我的軀體,可我卻力不從心,我輕聲地喊:「志浩,志浩,你別這樣,我很不舒服,你弄疼我了……」可一向關愛我,一向體貼我,一向溫柔的志浩,卻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個陌生人,他不理我,他的手依舊在我身上游走,帶著欲望的索求,他解開我的牛仔褲,身下的堅挺向我侵襲。

  我使勁地絞住雙腿,不讓他得逞,因為焦急,我的眼淚沿著耳邊滑落,我流著淚求他,我說不要,我不斷地說不要、不要、不要!

  志浩卻對我的淚視而不見,對我的哀求聽而不聞,那一刻,他仿佛已經墜入魔道,再也不是他自己。他貼著我的耳朵,小聲而急促地說:瑤瑤,瑤瑤,求求你,求求你,腿放開些放開些啊……聲音,卻也是帶著種哀求的。可這哀求此時聽起來,卻再無法引起我心裡半點溫柔的漣漪,反而讓我覺得更加的陌生,更加的恐懼,在這陌生與恐懼裡,還加雜著另一種感覺,一種厭惡和噁心。

  我們在地鋪上翻滾掙扎,像兩隻正在角逐的野獸,再沒了一點輕憐淺愛,一絲柔情蜜意。我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要,我不要這樣!或許會有那麼一天,我把自己交付給這個我愛著的男人,但卻不是這樣,絕不是現在這樣!我們要經歷一段長長的戀愛的季節,我們一起努力打拼,一起創造出一個未來,一起營造一個小小的卻溫馨的家,然後結下白首之盟,就算沒有遊戲裡的煙火玫瑰,但卻一定要有一個兩情相悅的過程,水到渠成的結局。不是這樣,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倉促、不是這樣的慌亂、不是這樣的潦草、不是這樣的只有赤裸裸的欲望;不是在這個陰冷潮濕的雨天,不是在我發著高燒病得渾身無力的時候,不是在這個殘破而狹小如壁櫥般的環境裡。

  是的,我不要,我不能!雖然這樣想著,可我的掙扎卻漸漸地無力,那一段雨中的狂奔,這一場不合時宜的高燒,消耗了我太多的力氣。就在角逐即將結束之時,就在身上的男人即將得逞的時候,敲門聲響起了。

  「瑤瑤,瑤瑤,開門,你怎麼樣了?吃過藥好點沒?要不要去醫院?」是丹露姐的聲音。

  志浩的身軀僵了僵,停止了動作,卻沒有離開,只是如石像般伏在我身上,聽著外頭的動靜。身下的潮濕膩滑依舊緊貼在我赤祼的肌膚上。

  丹露見屋裡沒有回答,便提高了嗓門兒:「瑤瑤,快開門,你怎麼樣了?是不是病得厲害,連門都沒力氣開了,或者昏過去了?瑤瑤你別嚇我,再不開門我可撞門啦。」

  丹露就是那種說到做到的性子,話還沒說完,她果然大力地撞起門來,原本就即不隔音也不防賊只能勉勉強強做個「門」的樣子的薄薄的混合板,在她的撞擊下發出難聽的吟呻並且瑟瑟發抖。

  志浩從我身上滾落,然後快速地扯過棉被將衣衫淩亂的我包裹進去,站起身,他邊系襯衫的扣子邊伸出手指指指門外,意思是讓我回答丹露,別讓她再叫下去,她這樣的叫法,說不定會把全院子的人都召來。

  「丹露姐,我沒事兒,你等等,我這就開門。」一張口,我才發現,我的嗓音說不出的嘶啞。

  門外的撞擊停止了。

  我在被子裡整理著自己的衣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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