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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心裡有一種痛疼,不是用刀子劃過的尖利的疼,而是一種被最粗糙的砂紙打磨過的、生生的痛,那疼痛慢慢地來,然後,慢慢地清晰。

  他向我望過來,憂鬱而明亮的眼神,這一次,我沒有躲避……

  那天回到我的小屋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多了,朵朵已經回到了家,卻沒有坐在電腦邊玩遊戲,而是難得地老老實實地躺在被子裡,屋裡沒有開燈。

  我輕手輕腳地拿了牙具手巾,去院子裡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回來時,朵朵還躺在那兒,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躺在朵朵身邊,我了無睡意。隔壁的女生又在罵她的男友,聲音嘹亮。朵朵卻沒有跳起來找茶杯去給那女人伴奏,她難得地安靜,仿佛已經睡熟了。

  可我知道,朵朵根本沒睡,她和我一樣,幾乎徹夜未眠。

  那一夜,我和朵朵沒有交流。我卻可以肯定,那天在朵朵身上也發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像我又看見那雙憂鬱明亮的眼眸一樣。那一天,對我和朵朵來說,都是一個特別值得紀念的日子。

  Part 13○可樂陽光Part 13○可樂陽光

  從那天起,我和朵朵見面的時間變少了。朵朵總是加班,仿佛忽然間忙碌了起來;經常十點以後才到家,不大上網也不常和我聊天了;喜歡窩在被子裡,或者,呆呆地坐在那兒,抱著流氓兔,沉思。

  我想或許愛情就是這樣,愛情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它會把原本沉靜的人變得活潑,也能把原本開朗的人變得沉默。是的,我確信,朵朵是在戀愛,而且愛得水深火熱,她基本每天都在約會,而不是加班。她從未向我說起過那個人的情況以及他們之間的發展。她不說,我就不問,總之,只要是朵朵喜歡的,我也會喜歡。我相信等到朵朵覺得有必要將他帶到我面前的時候,自然我就會見到那個人。如果說當初在學校時,我和朵朵只是「好友」,那麼經過了在北京的這幾個月,我們已經變成了親人,而有些事,尤其是感情上的事,對親人,是很難開口的。

  就像我沒對朵朵提過趙志浩這個人一樣。

  朵朵的晚歸,給了我更多的獨處的時間,吃過晚飯,我便也在房間裡坐不住了。我會站在二樓的室外走廊上,看似無意而悠閒地向下望著。其實我是在尋找,尋找那個修長的、白色的身影。他也不負我所望,經常會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他總是閑淡而清雅,雖然現在沒有工作算是蝸居在此處,可卻看不出一點窮途末路的意思。他在院子裡和人下棋、或者閒談,白衣飄飄、神色淡然,像這雜亂的環境裡的隱士,更像是個衣食無憂只是來這裡「體驗生活」的大人物般的,氣定神閑。

  他有時會抬頭向我的方向望過來。他的目光捉到了我,我便轉身,逃開,回自己的房裡。

  漸漸地,我們之間似乎有了種默契,他不看我時,我望著他;他看向我,我便躲閃。目光中,我們進行著「追與逃」的遊戲,樂此不疲。

  這種只有我與他心知的「遊戲」我們玩了很久,大約有半個月的時間。雖然沒有進一步的發展,雖然生活依舊是上班下班依舊是千遍一律的跑業務做介紹,但一切變得美好起來,像是一片烏雲背後透出一片淡淡的陽光,給原本的陰暗鑲上了一層多彩的邊。就這樣偶爾的目光交集,我竟然覺得挺溫馨也挺滿足,並不急著有進一步的發展……可是,有一個人卻不滿意了,比我們還急了起來。

  那天我剛剛從室外走廊「逃」回房間,丹露就急衝衝地破門而入,進了門就對我嚷:「我說瑤瑤,你累不累啊?還有那個趙志浩,你們兩個在這兒演瓊瑤奶奶的言情劇呢是吧?而且瑤瓊劇也不帶這麼磨叨的,都演了四十多集了,還是眉來眼去地玩朦朧,都沒有情節發展,你們想急死誰是不?」

  原本以為,那是只有我與那個人才心知的一個秘密,卻沒想到,一旁還有個觀眾,那一低首一蹙眉中暗藏的情感,竟然都被她瞧了去。我漲紅了臉,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瑤瑤,談戀愛你懂不?戀愛是談出來的,不是瞧出來的。你們這樣你瞧我我瞧你的,準備瞧到啥時候去?瞧到人走了茶涼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機會要自己把握,也要自己爭取,你懂不?」丹露開始給我大講「談戀愛」的道理。

  「可是,可是……」我可是了半天,還是可是不出個所以來。我知道丹露說的有道理,我也不是不期待一場真正的戀愛,可我真的不曉得如何做。在這方面,我比較的「白癡」,比朵朵小白癡還要白癡。

  「還可是啥?再可是下去,熟鴨子都飛了。你看不到嗎,從打他搬過來,許慧天天往汪軍他們屋裡跑,玲玲幫人家洗襯衣洗床單,張丹一跟他說起話來整個人沒骨頭似的靠過去,人家只要給她個眼神,她馬上就要投懷送抱了。瑤瑤,現在這個社會,對但凡長得周正點的男人,那誘惑可是無處不在啊。何況那個趙志浩還長成那樣,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呢,你還在這兒可是!」丹露恨鐵不成鋼般地瞪我,「還不快點想辦法,把他給搞定了!」

  「搞定?」我迷茫地看向丹露,在愛情裡,也要用到這樣的一個詞嗎?

  「就是讓他愛上你,就是告訴許慧她們,這人有主兒了,她們沒份兒了,別浪費感情了!」丹露擺了擺手,「算了,看來指望你自己想轍是不成了,我來想辦法。」

  我還沒來得及問丹露姐的辦法是什麼,她就急衝衝地推開房門,對著院子裡喊:「趙志浩!趙志浩!瑤瑤這屋的門鎖壞了,過來幫忙修修!」

  露露回頭沖我做了個「OK」的手勢,四下看了看,抄起小鍋邊的一把小鐵匙,三兩下就在我和朵朵在門內加的一個小門插上卸下了一個螺絲。那門板是一種極易碎的混合板做的,碰碰都掉渣,因而丹露完全不必用到工具,使使勁兒都能把那個小門插給拽下來。當初我和朵朵安門插時,也就是為了自欺欺人地找點心理安全感,那個門插,用我們的話說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腳步聲響起,每一步,都在我的心上帶起一陣輕顫。然後我又看見了那憂鬱而明亮的雙眸,一進門,目光先是落在我的臉上,帶著點急切般的。我心裡,有絲微微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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