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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愣在那裡,對她的眼淚束手無策,只能哽咽著說,媽媽,我沒事啊,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一個人挺好的。

  而她只是一個勁地哭,她的髮絲那麼地淩亂,她的眼睛裡寫滿了疲憊,我忽然很恨自己,很恨很恨。

  為什麼我不能幫她分擔一點點,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憂愁。我知道前段時間,我同母異父的小弟弟生病住院,媽媽有多擔心,我可以想像。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問她要生活費。

  她把一疊紅色紙幣交到我手上,說,囡囡,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媽媽欠你太多太多了。

  還不等我開口,忽然一隻大手奪過我還沒有抓緊的錢,然後另一隻巴掌落在媽媽的臉上。

  「賤人,家裡的錢已經被磊磊給敗光了,你居然還拿錢給這個死丫頭!」

  來人正是媽媽的丈夫,這個暴戾的男人我見過幾次,說話粗鄙不堪,可我未想過,他竟然會打我的媽媽。

  我知道她不至於太幸福,但也不至於像這樣一樣。我以為換一個人,就可以保護她,起碼不會親手讓她受傷了。可是……

  在他抓起她頭髮的一刹那,我幾乎是失去了理智,決定練習一下我的跆拳道,而且會毫不猶豫踢得他痛不欲生!

  可是,我踢到了他的大腿,然後他回過頭來,伸出一雙手掐住我的肩膀,狠狠地加緊了力度。

  而人仿佛沒有極限,就連一向沒有多少氣力的我,在暴怒之下,也能掙扎著張牙舞爪地去抓他的胳膊和臉。

  後來我總是想,為什麼江城總在我狼狽不堪又張牙舞爪的時候出現呢?

  是多少小的機率,讓本就不喜歡在街上出現的江城,在偌大城市裡一個小小的路口,又是多麼小的機率,讓開著車的他,正好搖下車窗,張望到正在「行兇」的我。

  一年多未見,這個少年挺拔了,成熟了,他的下巴甚至有一點點的青色胡茬。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當時的江城以為我被惡人脅持,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下車來。

  結果,他看狀況不對,立馬喊一聲,葉微涼你這是幹嘛?

  男人的手一松,皺著眉頭意味深長地望著江城。

  他當然也看得出,眼前這個「多管閒事」的男孩,氣質非凡,絕不是平凡人家出來的。他於是擠出一副笑臉說,沒事,微涼,聽爸爸的話。

  微涼,聽爸爸的話。這話讓我噁心得腦充血,對著他的大腿就來了一腳,我發誓,我當時是失去理智了。

  我學著童橙橙罵人那陣勢,聲嘶力竭地沖他喊:「你是我爸?我才是你爸!我全家都是你爸!」

  我永遠無法忘記他打我媽媽,但是我更無法忘記,我媽媽上來拉著我的胳膊說,微涼,聽話,別鬧了。

  一切成了我在鬧了,連江城都虎著一張臉說,葉微涼,你怎麼這樣不懂事?

  我什麼都不想解釋,我只是揚著一張流淚的臉,沖著對我一臉不屑的江城說:「我不懂事關你什麼事!我全家不懂事都不關你事!」

  我跟個傻子似的一路哭著回家,哭著哭著,眼淚都擠不出來了,我聽到自己開始唱歌,幾乎是下意識的,唱出的就是那首後來我連聽都不忍聽的《眼淚塔》。

  我忽然很想很想貓又。

  02.

  有個詞語叫禍不單行,我真懷疑我爸爸和我繼父其實也是狼狽為奸的,約好一道來禍害我。

  我被從家裡趕了出來。

  被一群陌生人,拿著我家的房契,坐在奶奶生前常常坐的大籐椅上,說,把你的東西收一下,房子已經賣給我們了。

  白紙黑字,是爸爸的簽名。

  我愣在當場,沒能說出任何反駁的話。

  似乎白天那一鬧,已經消磨了我所有的氣力,此番只能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我被從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地方趕了出來,被一雙無情的大手揮得我頭破血流,那雙手,來自我的父親,也來自命運。

  我懷抱的行李很簡單,不能丟下的,是奶奶留給我的一個包裹。包裹裡有些布頭,奶奶生前愛做女紅,我的衣服幾乎都是她親手縫製。

  我抱著我的行李,忽然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在離開前,我狼狽地問他們,我能不能打個電話啊?

  他們真是好心,點點頭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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