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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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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安安成了無可逃避的議論對象。 當時安安大叫一聲:「這次我死定了!」 「怎麼?」 「你的那麼大!」他不好意思地說,「而我一直保持著七歲時的樣子,我以為那玩意只是用來撒尿的,所以……」 我當時就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我嘴上說著「你好笨啊,不能光長身高而不發育啊」,眼淚卻也跟著掉下來了。因為我已經感覺到災難將至。 安安被爸爸拉去醫院做檢查的時候腦袋裡一片空白。因為就在他觀摩完我的生殖器之後立即做了變化,正是這個速度驚人的變化鑄成大錯,將我和他直接送上了迥然不同的另外一條道路。 醫生驚駭著找來安安的父親:「表面上看起來很正常呀。」 「怎麼可能?」爸爸推了推眼鏡,很迷惑的樣子,「他完全沒有發育,那裡跟兒童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 「你是怎麼做爸爸的,連自己孩子的情況都沒搞清楚,不相信的話,你可以來看看。」 跟著醫生走進去的爸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誇張地大叫了一聲之後昏了過去。 從那天以後,安安再也沒有來過學校。 所有人,甚至他的父母都認為他是一個妖怪,或者是魔鬼。而且有好事的媒體大肆報導此事,安安頓時被置於風口浪尖之上,像是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加入到這場討論中。有人說安安是基因突變,有人則解釋說他是魔鬼下凡。但很少聽見有人說安安是個仙靈,這件事的原委只有我最清楚。可是在現代人們的觀念裡,仙靈不過是一個神話或者傳說罷了。更多的醫學工作者試圖用傳統科學醫術來解答這一問題。 為此,他們把安安扣留在醫院做各種各樣的實驗。 安安跪下來求爸爸帶他回家。 他的爸爸連連擺手,走的時候也只是說:「全搞錯了,一定是什麼地方搞錯了,你並不是我們的孩子,你是一個妖怪。」 [七] 關於那個夢。 常常在午夜的時候醒過來,汗水淋漓地張開眼睛,朝著漆黑的窗外張望,偶爾能看見天空裡的星星,大多數時候是什麼也看不見的,四下裡一片黑暗。我跟安安都有這樣的經歷,我們趴在窗子上朝外看,很高很高的樓,這是我們過去從沒有過的居住經驗,朝下看去時就像是看到了一個黑色的深淵,很遠的地方的一兩線光亮像是漂浮在海洋上的燈塔。說實話,一旦走出森林,我們都像是患上失憶症的人,連自己過去的名字也無法完整地想起。 潮濕的夜晚裡,我們不敢發出聲音,怕被寂靜吞噬,還有,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以及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夢裡面出現的那列火車,拉著響笛刺破黑暗。很久沒有這樣荒涼的夢了。夢裡面像是回到了故鄉,堅硬粗獷又荒涼的北方,漫天黃色的沙以及發光的大水沖刷著我的身體。 閃著水光的眼角以及壓在胸口的疼痛。我看見安安乘著那一列火車朝南方駛去,他朝我招手微笑。 我問他:「你去哪裡?」 他跟以往一樣,天真地笑:「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裡啊?」 就跟是變臉一樣,他的表情蒼茫又可憐:「我也不知道哪裡才是我的家。」 我還要想追問,天邊卻生長出一排排像是紅色火焰掙扎般燃燒的雲朵,不等我趕上去,那列朝向夢境深處賓士而去的火車已經不見了蹤影,耳畔倒是還有火車輪子碾壓鐵軌的聲音。 早上起來一邊吃飯我一邊裝做漫不經心的樣子說著:「媽,我想去見見安安。」 「為什麼?」 「他是我的好朋友。」 「他是一個妖怪!」 「他不是。」 「他這樣的人不能活在這裡。」媽媽顯得有些激動,「他跟我們不是一種人。」 「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我完全失去了常態,說話的時候大喊大叫還左右搖晃著腦袋,兩隻眼睛像是要噴射出火焰來,媽媽被我這副樣子嚇到了。 她說:「白格,你這是想讓我死嗎?」 我安靜下來的時候流著眼淚。 那種被從人類群體中劃分出來,一旦真相被戳破,將面臨著親人叛離孤苦伶仃的厄運的前途似乎已經被註定下來。 就像是看見了孤獨的劍棘戳穿了你的胸膛。 很疼,卻沒有辦法阻止。 就是那天,安安被活生生地解剖了。醫學手術證明,這根本不是他爸爸的兒子,而是一個年齡足足有一百三十歲的老人的身體。 我坐在那天午後的陽光裡安靜地流淚。 安安,你都一百三十歲了,還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可愛呀!這是容不下我們的地方,你離去也不是壞事情呀。 我從沒來有過的絕望,對我所處的人類社會,張揚著文明的他們為什麼會如此野蠻而又殘忍,早知道如此,我何必要費勁心思來到這裡,一輩子一直做一個換生靈不也很好嗎。直到有一天,我再也不想做了,就自己一頭撞死在樹上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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