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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夜深時我有些會難以入睡,常常起身,在錄相機裡放上一盤有韓紀旅的身影的帶子。

  看著他的身姿,分析著他的球技,和他球技背後的性格,回憶著以前他的點點滴滴,然後覺得自己以前對他的瞭解太少太少。

  於是慢慢從他的籃球比賽開始試著明白韓紀旅這個人,和我們身邊太多的不解之迷。

  開始發現他對籃球那無法掩飾的熱情,他臭屁十足地在比賽中偷懶,他白癡笑容下強烈地捍衛著自己的自尊。

  哪一個是真實的韓紀旅?投籃釣魚玩得興高采烈的韓紀旅?深思熟慮後冷酷而惡毒地訓斥我的韓紀旅?溫柔而讓人依賴地抱著安慰我的韓紀旅?還是雖然愛打球,卻自命不凡地不完全投入的韓紀旅?

  我已深陷其中。

  放寒假時我和阿良一起回北京,母親和父親平日經常來探望,但我和阿良出於不要他們擔心的想法,一些事是一瞞再瞞。不過這次,我終於告訴他們韓紀旅在S市的消息。

  母親很擔心,"他沒有多來找你吧,莫凡?"

  "我們……不在同一個學校,也只是見過他一次而已。"我故作鎮靜地安慰母親。

  父親則在一邊自言自語:"怪不得他和他母親好像一下子就斷了音訊,沒想到啊……韓紀旅也是去了S市。"

  那一天,我是在父母關愛擔憂"孤身在外自己要多保重"的眼神裡回的房間。

  結果第二天我就遇見了同樣回到北京的韓紀旅,說偶然也罷,抑或是我刻意又漫步在我們孩提時玩耍的籃球場?

  看見彼此我們都多少有些虛假地欣喜地笑了,禮節性地問好,你怎麼樣我怎麼樣以後,一下子不自然地沒了話。

  我和他講話太小心翼翼,怕自己不由自主臉紅起來讓他知道自己的感受,怕自己又遲鈍自滿說錯了話讓他蔑視,怕自己給他留下什麼更壞的影響後再一次看見那個惡毒的韓紀旅。

  而他一樣退縮不前,眼睛雖然笑著,卻如掩蓋著什麼似地逃避著我的目光,但同時又好像冷靜無聲地審視著我的一舉一動。那玩笑時的活力開朗,打球時的快樂閒適現在說什麼都看不見。

  最後他一副禮節下輕鬆但有些尷尬地歎了口氣,說道:"莫凡我們還是打籃球吧!你沒忘記怎麼打吧?"

  "沒忘。"我也平靜簡短地回答了他。

  "再和你比賽的話對你太不公平了吧!那還是像以前一樣,我教你怎樣換手上籃吧!"

  他的口氣甚至有些敷衍。

  我沒有計較而是帶著笑臉看他左手上籃,然後認真地學。

  我想向韓紀旅上次在我最困苦的時候安慰我而道謝,為後來他的受傷而道歉,可是我怎麼也說不出口。他也許只是覺得整件事好玩才決定去開安夏生的玩笑的,後來的受傷最多只是沒估計到的意外罷了,我根本沒有權力覺得他是因為我才這樣受傷。

  我害怕他會對我心中珍視的那個回憶不屑一顧,我害怕他會笑我自作多情。

  心中的悲哀感越來越嚴重,我和韓紀旅現在的交情,連像樣地說幾句話都不夠,也只有如此而已。

  回家的路上一直想著韓紀旅和發生在我們間一切的事,當可以身處事外回頭看過去就會發現許多的不妥和不解之處,而漸漸成長的分析能力使一些迷團越來越明顯,一些過去的經歷顯得很突兀。

  我還依稀感覺到:父親會知道我的疑問的許多答案。

  於是回到家幾天後找到和父親獨處的機會後,我靜坐著對他說:"前幾天我和韓紀旅一起打籃球了。"

  果然他又好奇又擔憂地追問我:"他怎麼樣了?"

  我的聲音裡有自己都驚訝的哀傷,那種不屬於遲鈍小孩的幽幽的聲音:"爸爸,韓紀旅好像總是不願意讓我看到他的weakspot啊……他好像總是拒絕讓我知道什麼,拒絕我有任何機會同情他,關心他什麼……但是他總是好像什麼都不在乎地笑著,可我為什麼就感受不到幸福的感覺呢?爸爸,我想瞭解他,他到底是怎麼樣呢?"

  父親看著我,有些不相信的樣子,但是他盯著我的眼睛許久後緩慢地開口了:"莫凡,記得聖經中講的愛嗎?你以後再見韓紀旅,倘若他依然不想你看見他軟弱,不快樂的時候,你就應該尊重他,不要強去知曉它們。可是倘若再能回復你們的友誼時,不要為他的一舉一動感到不滿或難過。上主愛你,用那樣的愛去愛他,關懷他,不要有任何期待,任何其它動機地愛他,可以嗎?"

  我一知半解地點點頭。

  不過我一直記得那句話,在以後的日子裡漸漸學習去理解"愛"這個字,體會著那麼無我的感情,完全為他人著想的感情。

  不僅對待韓紀旅,對待其他人也一樣,儘管還是那麼對"愛"一知半解,但我會一直努力地用那樣的愛去愛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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