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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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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言拉著我的手走出病房,他抱住我,撫撫我的頭,說: 「小沐真會好起來的,你哭什麼呢,傻瓜,應該高興才對啊!」 我把頭緊緊地埋在紀言的懷裡,不停地點頭,是的,應該高興。此刻我是如此貪戀他的懷抱。 32.隱情(1) 段小沐的病情漸漸好轉,現在的她,也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病人。小傑子每天都在這裡,從早到晚,陪在她的床邊,喂她吃飯,哄她睡覺。他甚至還和她講起他從前和幾個兄弟「打拼」的事蹟。他一直都在,直到晚上哄小沐睡著才離去,第二個早上又照例坐在她的床邊。她的床邊已經放上早餐和沾滿露水的百合花。 飯和鮮花都是管道工帶來的。管道工終於懂得他再也不能強求什麼。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了。他和小沐的相逢就已經發生得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他沒有充足的時間來讓她瞭解自己,親近自己並愛上自己了。 可是他仍舊懷著感恩的心,感謝上帝把這仙女般善良的女孩帶到他的生命裡。於是他不惜一切地挽留她的生命。他給她買最好的補藥,每日清晨就開始給她燉鮮美的湯,跑去花市買最新鮮的百合花。然後他默默地走到病房門口。他低著頭,悄悄地用哀傷的眼睛看著他的女孩,——她依偎在別人的懷抱裡,世界仿佛只有她和她的愛人,她決不會把眼睛從小傑子那裡移開,也更不會,看他一眼。他把花和飯菜套盒遞給杜宛宛。杜宛宛再遞給小傑子。小傑子小心翼翼地把飯盒打開,拿起調羹,一勺一勺地喂進段小沐的嘴裡。段小沐像柔順的小貓一般,餵飯間,她的額頭和他的下巴輕輕地摩挲著。管道工站在穿堂風過來過去的病房門口,身後是黑漆漆的走廊和運過來運過去的擔架病床,點滴鹽水瓶。他忽然覺得段小沐和小傑子很相配,是的,此刻,他們都被蒙在明媚的日光裡,他們像童話末尾的男女主人公,一切無可挑剔,他們多麼相配呵。管道工看著看著,熱淚盈眶。 紀言也覺得這是非常讓人欣慰的一幕。他這樣一路看著段小沐走來,他深知這樣的幸福對於她是多麼可貴。他相信一切都在好起來,直到他發現了那件不可思議的事。 那天他回落城去取些衣服,原本和杜宛宛說好,他會坐次日清早的火車回來,可是他取完衣服,心裡十分想念杜宛宛,於是就坐當日傍晚的火車回到了酈城。他沒有打電話給杜宛宛,只是徑直來到醫院。天已經黑了,他推開病房門,發現裡面只有已經入睡的段小沐一個人。於是他從病房退出來,穿過門口那條樹影斑駁的走道。左側有個通向醫院後花園的門,他在經過它的時候,忽然想走到花園裡透口氣。於是他轉了個彎,到了花園。 花園的門正對的就是一個小池塘。他聞到了荷花的清香覺得心情愉快極了。他向著荷花池繼續走過去,忽然他聽到右邊不遠處傳來了杜宛宛的聲音。天是漆黑的,他不能看到她,可是他知道那是她的聲音。 「請你不要這樣。你應該回去好好看護著小沐。她隨時都有可能醒過來,看到你不在她會很不安的。」 隨後紀言就聽到了小傑子的聲音。這讓他感到內心重重地震了一下。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傑子說:「我不能二十四小時守著她。我已經守著她那麼久了。現在應該是我們兩個獨處的時間。」他奸險的笑聲讓人一陣不安。他們兩個的獨處。鑽心的疼啃噬著紀言的心。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快去照顧小沐,別的事情以後再說好嗎?」紀言聽見杜宛宛的聲音近乎於一種哀求。他不曾聽到過杜宛宛這樣和別人講話。她總是個抱著自己的矜持傲慢不肯放的姑娘。然而此刻她用這樣一種低聲下氣的聲音和小傑子講話,這讓紀言感到心如刀絞。他半轉過身體,面向著傳來他們聲音的方向。他不能透過夜幕看清他們,但是他可以感覺得到,他們站得很近。 「可是要等到什麼時候?」小傑子焦躁地低吼了一聲。 「求你了,你現在快跟我回病房去。小沐可能已經醒過來了,她看不到我們會急瘋的!」杜宛宛再次哀求,她在他的面前顯得毫無自尊。 紀言感到他們走動起來,腳步聲越來越遠,終於恢復了靜寂。他們應該是回了病房。 紀言沒有立刻跟隨他們回病房。他從池塘邊坐了下來。她的話猶在耳邊。她對小傑子說:別的事情以後再說好嗎? 什麼是她所謂的別的事情呢?她和他還有些怎樣的別的事情呢?紀言手裡拿著一根纖細的木枝在地上輕輕淺淺地寫著杜宛宛的名字,心裡不斷地想著她說的「別的事情」。 他那天沒有回病房去。他在很晚的時候獨自離開了,打算明早再來,沒有人會知道他改變了行程,早回來了半日。紀言感到自己像在光滑冰冷的井底一般地無可攀援尋究。他內心不斷地湧出各種各樣,好的壞的猜測,他不能決定究竟哪一個是真相。但是他可以肯定,有些事情杜宛宛隱瞞了他。 他次日早晨來到病房的時候,杜宛宛,小傑子都在。小傑子照舊懷裡抱著段小沐,給她喂熱乎乎的玉米粥。杜宛宛照舊站在床邊,安靜地看著——可是此刻紀言竟然有些懷疑,杜宛宛的目光究竟看的是誰呢?究竟是段小沐,還是小傑子呢?他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這讓他自己也感到吃驚。管道工照舊站在沒有人會察覺的門邊,大部分身體被隱沒在走廊的黑暗裡。一切都和每個早晨一樣。是這樣平靜而安寧的早晨。這是第一次,紀言站在門口,認真地環視著每個人,他第一次認真地思考,他們每一個人心裡都在想些什麼呢?他們各自都在思考一些什麼,又真地盼望著渴求著什麼呢?他把目光定格在杜宛宛的身上。她也和從前的每個早晨一樣,表情沉靜地站在那裡,帶著關切和期待注視著小傑子給段小沐餵飯。可是紀言此刻忽然懷疑她的誠意。他從來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她,一眨不眨,他希望可以看穿她,看進她的內心去。他知道猜忌對於相愛的情人來說簡直是最濃烈的一劑毒藥,可是他不能阻止自己那樣去想。他甚至想現在馬上就跳起來,沖過去,抓住她的肩膀,問她,問她究竟有什麼事情隱瞞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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