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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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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宛宛的歸來(3) 「你也會疼嗎?」 段小沐點點頭,眼睛裡有未幹的淚水——她昨夜一定一個人哭了很久,因為杜宛宛在夢裡聽見她哭了。 杜宛宛用雙手環住段小沐,用手指指心臟的位置,很誠懇地說: 「這裡,這裡,我這裡也會疼,像被魚叉戳到了一般。」她把段小沐的手帶到自己心臟的位置,把她的手覆蓋上去: 「你聽到了嗎?這裡有兩個心跳,一個是我的,一個是你的。」 有的時候,我們並不知道事情的原委,當你自己忽然做出某件事的時候,自己才恍然大悟。就像這一刻的杜宛宛,她終於懂得為什麼自己會在最絕望的時候跳上了回酈城的火車。她為什麼要在漆黑的半夜摸索到這個破廢的幼稚園。她是來找段小沐的。她在最委屈的時候,最彷徨的時候,潛意識的動作是向著段小沐跑過來。千里迢迢。 這是本能的不能抗拒的動作。 她們一直在幼稚園的地上坐了很久。說著從前的事。 李婆婆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幼稚園是什麼時候搬遷的。 杜宛宛是什麼時候和紀言遇上的。 …… 她們接受著彼此的故事,沒有一絲理解的偏差,仿佛早就在彼此的生活裡活著。奇妙的是,段小沐毫不費力地猜出杜宛宛和紀言之間的愛情。 「啊,那些都已經結束了。」杜宛宛淡淡地說,躲開了這個話題:「我扶你站起來,我們走吧。」 她們一起在教堂裡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儀式來感謝上帝讓她們重逢。杜宛宛跪在教堂的耶穌像前,她向神坦陳了整個故事,並深深地懺悔。她甚至直言不諱地說到了她的殺人行為,她的逃跑。她久久地跪在那裡,站在太陽斜射進的一塊光暈裡,不斷不斷地說著,以淚洗面。段小沐幾次上來擁抱她,親吻她,握住她的手隨她一起輕輕地訴說。 管道工站在門口,他震驚得合不攏嘴。這是他聽過的最離奇的一個故事了,比所有故事書裡最曲折的故事還要曲折。同時,他對段小沐的敬愛又多了幾分——這是一個怎麼樣的奇女子啊?她竟然可以原諒和接納一個曾經企圖殺死她的人。她還能把自己那麼充沛的愛都給她。 晚上,杜宛宛睡在段小沐的小房間裡。 「這是誰的裙子啊,繡花真是好看!」杜宛宛看到床邊放著的美麗的繡花裙子,就驚異地叫起來。 「那是我繡的,」段小沐說,「為了賺些錢養活自己,我就做些給裙子繡花的工作。」 「真是好看。這個工作可真是有意思。其實如果你學習油畫的話,也會很出色的。」 「我常聽紀言說,你一直在畫油畫,而且畫得非常好,還連連獲獎呢。」 「呃,那只是我的一個閑來無事的消遣。」杜宛宛心裡想,紀言還會在段小沐的面前常常提到她嗎?他曾在意她嗎?她每一次想起他,還是那麼難受,難受得她想讓生命重新洗一次牌,她可以回到6歲那年,她一定會留在酈城,和紀言,和段小沐一刻也不分離。 「不跳舞了?」段小沐從來沒有忘記過,杜宛宛六歲的時候穿著華麗的衣服翩翩起舞的樣子。 「不了。自從你的腿受傷之後,我的腿雖然沒有殘疾,但是經常會有一陣一陣的痛。所以有的時候我站也站不穩,更不要說是跳舞了。」杜宛宛沒有什麼感情色彩地說,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所以現在說起來,她已經不會感到很痛苦了。仿佛是在敘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那麼唱歌呢?」 「也不了。因為,因為我的心臟跳動得不規則,我唱歌的時候總是喘不過氣來,聲音被截斷被壓住了。」杜宛宛把這些話都說出來之後,她感到很舒服。也許,也許早在很多年前,如果能夠有這樣一場談話,或者哪怕是對段小沐的一場聲討呢,總是會使杜宛宛舒服一下,她們之間的誤會也應該早就消除了。 「對不起。」段小沐一直知道的,杜宛宛對她的恨並不是沒有來由的。她也猜測過她給杜宛宛帶來的痛苦,現在知道,果然如此。她有多少次呢,祈求過神,讓神把施加于杜宛宛身上的苦痛都放在自己身上。可是神還是讓她分擔了她的痛,或者正是因為這樣,她們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怎麼割也割不斷。 杜宛宛知道自己是最應該道歉的。她應該對她說起那次秋千事件,說自己當時有多麼惡毒,以期段小沐的原諒。可是她不想再開口重溫那次秋千事件。於是她不再說話,只是仔細地看著段小沐繡的那件裙子。她們都坐在黑暗的小屋子裡,終於,段小沐緩緩地緩緩地走到了杜宛宛的跟前,她丟開拐杖,身體還在空中搖搖晃晃,可是她卻緊緊地抱住了杜宛宛: 「親愛的宛宛,我們走了多少曲折的路才走到這相遇的一天裡。我們把從前那些鬱結在心裡的過去的事情都散去吧。我們要做一生的好姐妹。」 杜宛宛覺得這屋子裡黑沉沉的霧氣都散去了,明亮的東西直沖進了眼瞳。 她忽然想到,扯平了。她雖然失去了紀言,可是她終於回到了酈城,終於回到了小沐這裡。 快要入夢的時候,她忽然輕輕地喚著段小沐: 「小沐,小沐。」 「嗯?」 「我再也不要離開了。」她喃喃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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